☆、第8天
古希.腊有着这样一个神话故事,美少年纳西索斯孤傲放达,对源源不断的示爱的少女们一概拒绝,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看得上眼的人。失恋的水妖艾寇因爱生恨,在复仇女神面前发出诅咒,让纳西索斯永远无法爱上别人。背负诅咒的纳西索斯有一天来到湖边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爱上了自己,他一刻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影子,在岸上顾影自怜了三天三夜,终于因爱而不得变得心力憔悴,失足栽入湖水再也没有爬起来。从此湖边他站过的地方就开满了一种高雅孤丽的白色花朵,其名为“水仙”。
马修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太残忍了——首先是赋予一个人非凡的美貌,接着用千千万万个陌生人的恋情来使他烦恼,最后甚至令他除了自己爱不上任何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可能并非此人所愿,世人却要求他负责,即便他孤独一生也不够偿债,因为他也是个有情感需求的正常人,他不可能指望变成一个怪物来摆脱他人的指责。
如果命运有一个天平让众生得到平衡,那么谁来将“神的宠儿”也放进称盘里呢?
马修十二岁那年,阿尔弗雷德抽奖抽到了一台摄像机,那是他们的第一台摄像机。亚瑟怕他们把东西摔坏了,用防护罩把它套得严严实实的,阿尔弗雷德那会儿可兴奋了,去哪都带着它瞎拍,不过新鲜感褪去后,使用它更多的还是马修。当时他们打冰壶已有七年,全市大赛在即,校冰壶队的王牌阿尔弗雷德天天拉着马修陪练,那家伙下手没轻没重,马修两个月以来可能摔了上百次,幸好亚瑟给他们都准备了防具。
这会儿马修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好,他完全脱离了八九岁时的混沌,开始进入少年期。下了雪的清晨的冰场上空无一人,阳光微弱的天空一碧如洗,马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每家每户都紧闭门窗,屋檐下凝结着利刃般的冰凌,这时泼一盆热水出去,都会转瞬之间化作冰雪。阿尔弗雷德戴好口罩,向球门打出一天中的第一球,熟谙其意的马修自然而然地拦截住它,朝阳就在两名少年的身后冉冉升起。
马修和阿尔弗雷德蹿个蹿得很夸张,今年已经快一米六了,更有趣的是他们几乎是同步生长的,可惜营养跟不上,他们俩都略瘦。童年的衣橱再也装不下这两人,怪兽从别人那拉来了一张旧双人床,阿尔弗雷德下层,马修上层,但他们还是时不时地睡在一起,他们俩从被子里伸出两双脚,简直分不清谁是谁的。洗完澡放下头发时也是,亚瑟有时会把马修认错成阿尔弗雷德,弗朗西斯戏称他们是“魔术硬币的两面”,意为一模一样。
十二岁发生的好事还有一件,那就是阿尔弗雷德拿下的运动奖项使得他们的抚恤补贴上涨了,马修终于摆脱了那份送饼干的该.死的工作。怪兽频繁地出门的结果,马修和阿尔弗雷德获得了更大的自由,马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在星期天出入教堂,他不信教,只是在门口往里面看一眼,仿佛在寻找某个人,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不过既然忘记了一定有必要的理由,逼迫自己没有好处。这座教堂是新建的,本来还有一座老教堂三年前在一场事故中毁于一旦了,具体的情况马修也不清楚。
史蒂夫不乐意他去教堂,他们得出一致结论是教堂是个矛盾的地方,电影里教堂既是避难所又是灾难现场,一群手足无措的人去寻求另一个无辜的人来帮助他们,虽然上帝怜悯世人,可是谁能体恤一下上帝呢?马修就从来不祈祷,他顶多在阴天劝上帝开心点,别往地上劈雷了——这听起来简直大逆不道。
马修早就把阁楼里的书本和录像带看完了,他现在最开心的事情是收集树叶和去超市试吃。树叶很美,一片片都有特别的面貌,连颜色都略微不同,马修和史蒂夫的树叶纪念册可以垒成山。因为晚餐通常是不够吃的,马修和阿尔弗雷德会不停地换超市试吃里面的新品,碰到限量供应的点心他们就开始玩一种“双胞胎把戏”,其中一个人先领一份,另一个人再领一份,接着阿尔弗雷德就上前耍流氓了:“请给我也来一份。”柜台小姐一般会说:“我刚才给你了,这是一人一份的。”
阿尔弗雷德撅起嘴:“那是我哥哥假冒我,我也应该得到一份。”柜台小姐慌了:“我不明白……也许你应该和你哥哥商量一下。”
阿尔弗雷德挤出眼泪:“不,他已经吃完了,这不公平,我也要。难道我们长得一样就代表我跟他是同一个人吗?这太过分了!”柜台小姐缴械投降,又给他一份。这办法百发百中屡试不爽,马修和阿尔弗雷德都是笑着逃走的。他们倒不是贪小便宜,只是好玩罢了。
然后事情是发生在十二岁的十一月份,在大赛前一个月,阿尔弗雷德突然被禁赛了。事出突然,据说是有人不服输举报了阿尔弗雷德,不管有没有证据,以对方的权势是足以毁了阿尔弗雷德的声誉的,亚瑟说服阿尔弗雷德不要回击,但这是阿尔弗雷德小学阶段最后一次比赛,他好不容易升为队长想冲击大赛第一的,事情当然不能善罢甘休。亚瑟所做的行动马修不太清楚,只知道一概落空了,再强行继续只能置亚瑟于不利。
所有人焦头烂额之际,马修默不作声。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阿尔弗雷德不能参赛了,可是这股不公的怒火该如何安放呢?也许他应该做点什么,秘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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