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了大半个月,林迪早将腹稿打了好几遍,此刻看见林如海便声泪俱下,大小事件形容的绘声绘色。,把寄居贾府的林黛玉说的比小白菜都可怜。
林如海越听越悲痛,书信未阅,已经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心下大恸,五脏六腑都似绞在一处似的。
“老爷,您且放宽心。”身边伺候的,名叫李峰的老管事忙上前一步,扶住林如海,搀至一圈椅旁坐下,才回头瞪李迪一眼,责备道:“没看老爷病着,还这么冒冒失失口不择言,小王八崽子,还不快闭上你那张嘴!”
林迪抬眼一看,果见林如海面色白如纸,很是憔悴的样子,心下十分懊恼,跪在地上碰头,说不知老爷抱恙,惭愧异常,请老爷责罚。他这些话倒非虚言。原就是对贾府的行径太过气愤,为姑娘的遭遇而不平,憋了一路,好容易见到老爷,他又年轻,不懂得察言观色,自然是没看出来老爷林如海有病在身,只顾着将姑娘的委屈诉说,才疏忽了。
林如海已是老泪纵横,坐在圈椅上喘气,手扶着椅背,精瘦的指背浮起凸出的关节骨骼,昭示着主人的愤怒。见林迪说着说着停下来,不耐的瞧着椅子旁的桌案,命他接着说,不把姑娘受得委屈说完不许停。
刚进来时俨然林迪是一头满怀不忿的初生牛犊,一心想着把姑娘受得委屈说出来,好叫老爷惩治那无情无义的贾家,最不济把姑娘接回来,别再在贾府里受苦。因此,并未主意林如海的脸色,此刻知道林如海尚在病中,又被管事呵斥一句,心中早懊恼不已,哪里还敢再说那些不愉快之事?
无奈林如海立逼着他说,没办法只得捡些不重要的说过,末了还补上一句:
“姑娘在贾府也不全是不愉快之事,听说他们府里的四姑娘便与姑娘相处不错。王嬷嬷说伺候的人也都尽心,雪雁姑娘大些也懂事了,会伺候姑娘了;贾府老太君赐下的一个叫紫鹃的姑娘也很好,伺候姑娘很周到。前些日子姑娘捡了一只棕色的小奶猫,十分钟爱,亲自照料了好些日子,日日抱着赏花游玩,倒比往日多些笑容,身子竟也大好了。”
听罢这话林如海更悲痛了,满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只有一个四姑娘与女儿相处不错,剩下那些岂不全是对女儿不好或者不肯跟女儿来往的?那女儿得多孤独多寂寞多委屈啊!怪不得见到一只小猫稀罕成这样,还不都是被逼的,只能养只猫聊做安慰……
不行,越想越觉得女儿委屈可怜,林如海当即便扶着管事的手要起身安排车马并盘费等事。从京城到扬州,走水路最快也最舒适,可时值冬日,运河结冰,行不得船,只好乘车。想起车马颠簸,女儿生来便有不足之症,比旁的女孩子娇弱些,京城距扬州千里迢迢,正常人还能颠出病来呢,黛玉如何受得了?不免又是一阵郁结。
转念一想,扬州城近日来了一位贵人,他那辆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内中却十分豪华舒适,且不说其内装饰、铺的用的等物,关键那辆车子乃是当朝第一名匠亲手制作,精妙绝伦,天下间只此一辆,再无二家。他有幸见识过一次,车厢里铺的是狐裘,四壁设有巧妙机关,还有放东西和冰盆碳火的暗格,冬暖夏凉,无论坐或躺都很舒服。而且,行驶时无一丝一毫颠簸,放杯水都不会洒,速度又快,真是再合适不过!
就是那位贵人不太好说话,想借他的宝贝可不容易。
唉,为了女儿,豁去面子不要罢了!
想着,林如海便起身要走。由于体弱,刚站起来不免晃了晃。
管事吓得忙扶住劝:“老爷息怒,且看过姑娘书信再说。”
他一提这茬儿,林如海才想起来还有书信未看,虽即刻命林迪将书信呈上。
书信是林黛玉亲手所书,字体娟秀,文采斐然。黛玉之聪明灵秀,他打小看在眼里,便是十个男人也不及其一的。如今虽然才十岁,行文比一个秀才也不差。整个家书犹如一篇优美文章,对在贾府所受委屈只一两笔带过,倒是长篇大书想家乡想父亲的情感,还谈及小时候的一些趣事。虽无十分悲戚的字眼,行文之中却透着一股子忧伤,令人动容。
看罢,林如海既欣慰又生气。
欣慰的是黛玉聪明懂事,虽离家三年,对自己这个父亲仍是十分眷恋。
气的嘛!
既气贾府作践女儿黛玉,更气自己所托非人,害女儿白受几年委屈。人说母子连心,推及父女也不例外,血脉相连的至亲,即使远在天南海北彼此间的牵挂却是斩不断理还乱。想起近日梦中所见,定是女儿往日的形态。可恨自己还只当她在外祖家有外祖母疼爱,有舅表姊妹相伴,自然事事遂心比跟着自己强百倍千倍,他错了。他以为有林家深厚的根基在那摆着,有自己撑腰,有每年送去的大额银两作为后盾,他们若是稍明事理,便会待女儿如上宾。
谁料,他还是太看得起贾家了!
没想到,贾府竟是那样的一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竟没一个有眼光头脑的!
所谓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真是委屈了黛玉……
当初之所以送黛玉京城,除了家中无女性长辈教导外,原还有避祸之意。盐官历来是肥缺,争斗自然厉害。三年前正值朝廷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光是应付官场之事便已经手忙脚乱,唯恐一时疏忽殃及内宅,为女儿的安全考虑,林如海才不得不忍痛下此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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