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几天贾迎春带着自己的几个丫头去给贾母请安,王氏也在贾府屋里。
几人见过之后,王氏拉着迎春的手品头论足了一番,有意无意提起姑娘大了,该着人家之类的话。果然,昨儿就传出消息,贾母要将迎春许配给人。还说是什么世家子弟,家中是极富贵的,迎春嫁了过去,以后是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司棋也是听丫头们嚼舌根子,才知道,哪里是什么世家子弟,根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仗着家里有一点子小钱儿,日日在外面妓*院、酒馆、赌*场的厮混,为人凶狠残暴,且十分好色,家里但凡颜色好的丫鬟都被其强占。这样的一个人,寻常丫头玩腻了,便想攀附国公府的小姐,试试可有不同。据说,王氏已经与那家人商议好,一旦亲事定下,她们愿意出三万两作为聘礼。
如今二房的大小姐在宫里做女史,需要钱上下打点,二房早已入不敷出,老太太又舍不得拿出自己的梯己补贴,少不得打些其他的主意。
司棋说着,不禁又哭了起来:“林姑娘,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岂能是良配?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子,二太太要撺掇着老太太将我们姑娘卖了。我们姑娘虽为庶出,却也是金尊玉贵养在深闺之中,花柳一般的娇小姐,如何禁得住那样的摧残?我们姑娘昨儿知道后哭了整整一夜,今儿早起便病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林姑娘,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姑娘啊。”
自古婚姻都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春是长房的女儿,按说她的婚事轮不到二房插手。王氏仗着贾母的势,强势的要插上一竿子,虽不合礼法,但是旁人也没有办法。
难道还不许祖母关心孙女儿的婚事么?
这话似乎说不过去。
但迎春并不是就没有维护自己的办法,虽则父亲不在,她完全可以找母亲做主。想着黛玉便问司棋:“大舅母对此事是何态度,你们可向她讨了主意?”
一句话问的司棋一愣,道:“未曾禀报大太太。”
司棋对刑氏的印象还保持在一年前的状态,那个愚弱吝啬,只知一味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的主母。加上又刚巧赶上刑氏生病,好几天不曾出门,司棋更没指望她。她跟迎春是自小的情谊,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自然不忍心迎春嫁到那样的人家。何况,大家嫁女,都是要有陪嫁丫头的,迎春嫁过去,她自己也是要跟着去的,想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司棋思来想去,府里也没个能依靠的人,倒是林姑娘心眼好,对她家姑娘也颇为照顾,何况林姑爷才升了官,只要林姑娘肯插手,此事或可尚有转圜的余地。
听了司棋一席话,黛玉恨铁不成钢的道:“糊涂丫头!出了这种事,你该先禀报你们太太才是。迎春表姐是大舅舅的女儿,婚姻大事自然该由大舅舅做主,便是大舅舅不在,还有大舅母在呢,岂容她人插手?”
司棋不敢确定刑氏会不会插手,她疑惑道:“就怕大太太不肯管。”
“你都没问,怎的知道大太太不会管呢?”黛玉反问。
“这……”司棋愣了愣,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黛玉叹口气道:“大舅母并不似你们想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上次去你们家,见她对迎春姐姐还是关心的。何况大舅舅带着琏二哥哥出门游学,临走将迎春表姐交给大舅母教养,她又岂会对迎春表姐的事不上心?你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急的这么着,你好好想想,该是不该?”
司棋垂着头,,满脸懊恼:“林姑娘说得对,是奴婢主观臆断,差点坏了大事……”
黛玉又问:“迎春表姐怎么样?”
司棋道:“昨儿伤心了一天一夜,着了些凉,有些发热咳嗽,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黛玉将在扬州城时神医制的治疗伤风咳嗽的药丸拿了几丸给司棋带着,嘱咐她回去用温水化了给迎春服下。又将司棋嘱咐了一番,见了大太太该如何回话等等之事。黛玉断定,大舅母不会放任迎春表姐被老太太随便配人而不管不顾的,大舅舅就这一个女儿,交给她教养,她即使不是真心疼爱,也不敢十分苛待。况且,大舅舅出去一趟,回来女儿就许配了人家,他这个当父亲的连个影子都不知道,她可没法交代。
如今贾府长房和二房已经分家,便是老太太也管不到孙女的婚事上。
如果大太太一口咬定迎春的婚事要等他父亲做主,谁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司棋走后,黛玉不免叹息一回。想起这些闺阁中的女孩子们,个个洁白无辜,个个冰清玉洁、弱柳扶风,可又有哪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是没有立足之地,可名正言顺的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的,又能有几个遂心如意的?
思来想去,还是周航给她形容的那个世界的女孩子最为幸运。
起码,她们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以,不必依靠男人而生活。
想到这,不由又想起周航,想起昨晚派出去,至今还杳无音信的小人。黛玉蹙了蹙眉头,微微咬了咬嘴唇,推开窗子,淡淡的叫了一声:“鱼丸!”
正在廊檐下坐着晒太阳的大黑猫警醒的抬起头,竖着尾巴往黛玉那一看,噌的一声窜了出去,一直窜到黛玉推开的窗台下,蹄子一蹬,猛地向上一跃,跳上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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