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说神医已有八又十三岁,平日喜欢研究道家玄说,且颇有见地。
林如海听罢暗自点头,心想,难怪这老者看着淡雅矍铄。见李旭对屏风很感兴趣,林如海眉间满溢得意之色,微捻着胡须,笑道:“这里原来放的是一架紫檀木深浮雕屏风,因小女说过于笨重,才特特画了此梅花图,请了扬州顶好的绣娘绣了大半个月才完工,昨儿打发人送来,今天早间才换上的。”
“哦?”李旭有些诧异,“此画竟是黛玉所作?”
林如海点头:“正是。”
李旭哈哈大笑,伸手将袖子一捋,道:“可找到人了!我正和鹏举说不知是谁呢,作得如此好画,再不想竟是黛玉!这小丫头笑笑年纪,倒还真让人不敢轻看呢。别说一个才十岁的女娃子,便是那些登科及第的进士举子也必画不出此等风骨。我可是讨了便宜了,认下这么一个蕙质兰心博学高才的女儿,便是班昭、蔡文姬、谢道韫在世,也不过如此。改日我可得讨一副两副画来!”
说到这不由叹口气,看向林如海道,“欸,如海,你怎么不把我干女儿也带来,整日掖着藏着,难道连我这个做义父的也见不得?”
林如海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心道,你见自然没什么,可谁让你带了两个男子过来,更别说还有许多小厮随从,我哪敢让女儿来。
因此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改日再让玉儿给九爷您磕头。”
李旭心领神会,知道林如海定然是顾虑这里许多外男,不肯让黛玉抛头露面,心里倒十分理解他这护女之心。因此,只说不妨事,一会子屏退众小幺随从再叫黛玉过来。桑鹏举不是外人,论起来也是做叔叔的,不妨事。至于神医,已经八十多岁,都是爷爷辈的了,又是个大夫,也没什么。何况这次请的大夫乃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孙神医,医术出神入化。黛玉不是身子也不好,常常四病三灾的么,正好让神医一道瞧瞧,有病治病,没病也弄些药膳食膳什么的补补身子,管保以后就身强体壮吃嘛嘛香再不抱着药罐子了。
林如海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因此,一面派人去请黛玉,一面将厅堂里伺候的小厮统统遣散,另换成一些十几岁的小丫鬟伺候。
至于李旭、桑昇、孙神医三人带来的小厮,也早命人设了筵席别室款待去了。
李旭见林如海精神不大好,说不上三句话倒要咳上五六次,竟是伤风伤的厉害,也顾不得其他,忙催孙神医先为林如海诊治。
丫鬟捧过迎枕,垫在林如海手背下,孙神医诊了一回脉,又要换另一只手。又细细诊了约半盏茶的功夫,不由蹙着眉头,脸色很是凝重,问林如海是不是从两年前开始身子越发沉重,行动间便觉得劳乏,更兼容易受凉伤风,不过偶着了凉便拖拖拉拉一二十天,天天吃药也不见好转,非得折腾的人没精神才罢。
林如海道:“何尝不是这样呢!神医当真医术高明,说的一点不差,倒不用我说了。”
孙神医又盯着林如海的脸细细瞧了瞧,又问他是否过于劳心政务,平日都是几时睡几时起,都吃些什么,常饮酒与否等等之事。
林如海都一一答毕,抿了抿唇问,“神医,我这病可还有不有得治?”
孙神医并未搭话,却从药箱里捡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是一排几十根大大小小样式不同的银针。长的约莫半尺来长,短的只有一二寸,他挑了一根不大不小的银针在林如海手腕上的一个穴位刺了刺,对着日光将银针仔细详查细看。
林如海等人没见过这样治病的,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下都疑惑不已。
观察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孙神医才微微摇了摇头,回身拱手道:“林大人所患的都是小病,自然是治得的。但大人久病不愈的根源却不在于这些病上……”
说到这里他抿了抿唇,脸色变了变,众人都催道:“不在这些病上却在何处,?医倒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是中毒。”孙神医道。
“中毒?”林如海、李旭、桑昇俱是一惊。
“神医此话却是如何说?”林如海道。
孙神医道:“依老夫愚见,大人该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此药极为歹毒,当今世上没几个人查得出来。此毒毒就毒在中了之后并不是立时致命,而是令人日渐虚弱,终致瘦骨嶙峋耗尽阳元气,一病而终。因大人根本已坏,所以抵御严寒的能力减弱,动辄伤风着凉,且迁延日久颇难治愈,越发拖弱了身子。如此循环往复,终致弱不胜弱,呜呼哀哉。且寻常治疗伤风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材与大人所中之毒相冲,吃多了会加快毒发时间。恕老夫斗胆直言,若大人再按寻常伤风治疗,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此命休矣!”
“竟有这么严重?”林如海眼前黑了黑,扶着椅背勉强坐直,强自镇定道:“神医可有法子解毒吗?”他活了四十余年,世上万物都见过了,已没什么遗憾。倒不是他怕死,只担心自己去后留下黛玉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便是死也瞑不了目啊!
神医摇头道:“毒已深入骨髓,老夫知识浅陋见识浅薄,虚活八十余岁,尚未发现治疗这种症候的良药。”
眼下之意,便是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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