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孙氏得意过之后, 心头不由漾起一股恐惧的情绪。老爷今日面色不善, 连一向宠爱有加的美妾都发落了, 又一进来就质问她,这是要……
不等她细思,便听高鹏飞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房里叫海棠的那个丫头,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孙氏眼瞪的可怕,手腕被高鹏飞毫不留情紧紧握着, 疼的她思绪有些混乱,好久,她才说,“是失足掉井里的。”
“孙氏, 你好大的胆子!”
高知府的嗓音陡然提高好几调, 读书做官之人多讲究风度,娶妻娶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多为世交姻亲,互有助益的,纵然没有鹣鲽情深的浓情蜜意,一般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妻子不比姬妾丫鬟, 不顺心可随意打骂。正妻即使犯了错也要留几分面子, 很少会直言斥责,若搞得太过, 岳家也会没面子。
今日高鹏飞突然直言相斥,孙氏心里惴惴的, 早红了一双眼睛,委委屈屈的解释,“老爷息怒,海棠,海棠她确实是失足掉进井里的。那丫头一向贪玩,尤其喜欢后院那口井边种着的许多海棠,常去照料,我房里的牡丹可以作证。”
牡丹是孙氏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向以忠厚老实著称,这点高鹏飞也知道。
说话时孙氏垂了头,掩饰下眼中戾气。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提起海棠,不知是哪个没王法的浑嚼舌根子挑拨呢!她不过是在房里养了几天伤,没怎么出去,下面的人都要造起反来了,这还得了?
不过是些贱蹄子罢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妄想那些有的没的,浑在老爷面前说东道西,也不瞧瞧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只有她这个正室夫人可匡扶老爷,助他仕途顺利,其余的不过玩物罢了,老爷高兴了宠宠,不高兴便如秋姨娘一般。
“那,网罗罪名构陷良民,暗中操作使人举家充军,□□也都不是你做的了?”
每说一句,高鹏飞眼中便多出一层冷意。孙氏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惧意,稍纵而逝,人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高鹏飞步步紧逼,孙氏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不多时便退无可退,孙氏有些惊愕的抵在一架紫檀点翠象牙双面绣仕女图屏风上。海棠察觉了她的机密事,那丫头并非她的心腹,给她听见也是偶然,为保万无一失,她别无他法。听说那丫头还有父兄、老母,就住在城西。她那老娘时常来看女儿的,母女俩最是亲近,难保谈话间不泄露出去什么。若想万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听说最后跑了海棠的妈,倒委实是她大意了。
孙氏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府中姬妾众多,个个仗着有点姿色就生事,亏她自小是按着当家主母教养,掌家主中馈的手腕也是自小耳濡目染,颇为强硬,那些子人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怀恨。这不,赶上她遭了厄运,她们便趁机中伤起来?
老爷一向注重官声,家中从不准出现虐待戕害下人的传言,怕传出去不好,影响他晋升。如今不知是谁挑了这事来,这事要老爷彻底厌弃她啊,其心可诛!
孙氏笃定高鹏飞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因此眼波一转,眼泪便扑簌簌落下,人也跪下了:“老……老爷可是听了何人的浑说?妾身自嫁给老爷,二十多年矣,服侍公婆、照料老爷、教养子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盖因妾身做姑娘的时候娇生惯养了些,做事雷厉风行了些,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埋怨我,这些妾身都是知道的。况且府里的人多了,难免有些不服管教嚼舌根子的,家家如此……况且近来我又不好,老爷也是知道,已有好些天不曾出得院门,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她没好意思说他不出院门是因为毁了容,毕竟一众猫突然闯进知府衙门不挠旁人,单挠她和柔姐儿之事太过诡异,外人传的也不好听,她是尽量将这事忽略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既暗指府里的一些姬妾姨娘嘴角不干净落井下石,又道出自己的功劳苦劳,还强调了自己官宦家庭的出身,让高鹏飞不敢小觑。
高鹏飞沉默半天,脸色果然有些缓和。
孙氏又趁机道:“妾身可是一心为高家着想。前儿彦儿回来说,先生夸他文章作得极好,再努力些来年大比定能中个进士。真能如此,可也算光耀咱们高家的门楣了。”
她口中的彦儿便是其所出嫡子,名唤高嘉彦,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乃是扬州城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人见人夸,便是高鹏飞每次提起也是满盈自豪之感。孙氏没敢提自己的女儿,从前高鹏飞极宠爱这一双嫡出儿女,对庶子庶女鲜少过问,自出了那事,糟蹋了一张花容月貌不说,可怜雨柔好好一个女儿家竟成了众人口中的不祥女子,从前说亲的踏破门槛,如今她托了许多人都没有肯给扯红线的。也不知以后嫁不嫁的出去,老爷也是再没看过这女儿一眼!
孙氏的祖父原任户部郎中,如今虽已致仕,但其母亲与金陵府甄家颇有渊源。高鹏飞寻思,那甄家乃是百年世家,故旧甚多,且如今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得罪不得。况且他这几个庶出的儿子,死的死,小的小,要么便是不喜读书不求上进,终日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那些庶出的女儿们也是个个小家子气,唯有一双嫡出儿女倒极是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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