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琮抱定“字不过百日工”的念头,潜心练习,顺便熟悉繁体字。要知道原来的贾琮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公子哥了,虽说不学好,总不至于不识字的。贾琮便将自己熟悉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一并找出,练字之余便诵读识字,他揣度再三,终于选定二姑娘迎春做为自己的识字老师,遇到不认识的字,便悄悄去贾母的后院去找迎春请教,迎春与他虽不同母,却是同父,与别个姑娘自然不同,还算愿意兜揽他,何况迎春一向不是多言多事的人,虽觉得贾琮的行止有些古怪,却也没跟人说去。
与迎春住在一起的李纨、探春、惜春等人最近正忙着搬家进大观园,各自收拾东西,布置陈设,增添人手,正是忙乱的时候,也无人注意到贾琮有事没事便来找他的二姐姐。这样过了正月,贾琮的字渐渐可看,不再满纸蟹爬一般,认字读书也已上手,贾琮暗暗舒一口气,总算摘掉了文盲的帽子。
待得二月二十二这天,姑娘们和宝玉都搬进了大观园,迎春也住了缀锦楼,贾琮再去找她也不甚方便,便只管每日里自己攻读。
这一日,贾赦的亲随小厮过来找贾琮,说“老爷叫你”。贾琮连忙换了衣服,到前头贾赦的书房来领庭训。贾赦正跟邢夫人坐着说话,旁边几个窈窈窕窕的姨娘给张罗着端茶倒水的,看来心情不错。
贾琮进来,规规矩矩地给父亲和母亲请安,贾赦便说道:“我听说你这阵子跟转了性似的,把自个闷在房里不出来?”贾琮眨巴眨巴眼儿,小心回道:“儿子因为前些日病着,没去上学,怕落下了功课,先生会骂,便在房里读书写字。”贾赦哼了一声,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是要读书,只是略知礼义,便有个官做。别介读成个书呆子,没有个机变,有什么趣儿?”贾琮愣愣地不知如何答言,只得勉强答应着。贾赦便说:“你的伤也养好了,明日便去家塾上学去,青年子弟多,认识几个朋友,学些机变应酬之道,也好过每日里淘气。”这当爹的也太不靠谱了吧?他到底想让自己的儿子学好还是不学好,读书还是不读书呢?
于是第二日一早,贾琮便去上学。吃过早饭出来,跟随他读书的四个小厮早已经牵马等在院子门口了。为首的伴读是蔡嬷嬷的儿子蔡安,把贾琮抱到马上,便一路牵着马往家塾里来。头一天,贾赦已经派人知会过司塾的先生贾代儒,因此代儒见他来了,并不惊讶,只问了他父亲好,便说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园内顽皮摔伤了头,可大好了?”贾琮答:“大好了。”代儒便教训道:“圣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恐致父母之忧。你怎么就这样淘气?如今论起来,你看那宝玉,虽同你一般不爱读书,诗词一道却是极有灵气;这贾兰,是你的侄儿,年龄也比你小,却很是用功读书,已经读通了《大学》《中庸》,你可也该用功了。”
贾琮答应了几个“是”,便回身坐下,四面一看,见这家塾里摆着十几张书案,两人一桌,坐着二十几个学生,从七八岁至十七八岁不等。宝玉却不在座,想来是又称病逃学了,还有几个座位也空着,几个服饰鲜明的学童,都是他认识的两府里的,其余穿着寒碜朴素些的,想来是前来附学的本家。内中却有贾环,待他格外亲热,两人便同桌而坐。倒是那贾兰,虽是至亲,形容淡淡的,不大理人,贾琮便也不理他。
于是从此后每日上学,从四书开始,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痛读十几遍,一概背熟算数。不过几日,那代儒便发觉贾琮聪明异于常人,竟是极其颖悟,不但背得快,记得牢,而且讲得明白,还常常独抒己见。不免常常在贾赦面前称赞于他,那贾赦虽然嘴上说不把读书人放在眼中,听先生夸自己的儿子上进,究竟心里也是得意,近来便待贾琮颇为和悦,还不时地有些赏赐。那邢夫人从来都是看着贾赦的眼色行事的,便也不大呵斥排揎贾琮了。
于是这一日,贾琮到邢夫人面前承欢,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太太真会调理人,这里的姐姐们都很是勤快恭敬,不像我房里那两个丫鬟,平素见不到人影,专会跑到二嫂子那里献殷勤,吵架拌嘴倒是个顶个的。”他说完便上学去了,那邢夫人平素极厌贾琏和熙凤夫妇一意奉承他二叔那边,心中早已不忿,只是看贾母的面上不敢发作,此时听了贾琮的话,不觉把一肚子邪火给勾了起来。
等晚间贾琮散学回来时,便见邢夫人的陪嫁王善保家的,已经领着四五个小丫鬟在院子里等着了。贾琮见是王善保家的亲自前来,知是传达邢夫人的意思,便笑着让座让茶,王善保家的道:“太太让奴婢来回三爷一声,三爷房里的小蝶和小蛾年龄大了,又懒,太太开恩让她们家人给领出去配小厮,另选了几个家生子,请三爷选看,瞧着谁顺眼,便留下服侍。”
贾琮一笑道:“我知道什么,女孩子们的事儿,嬷嬷最是清楚,给我选两个,必是好的。”那王善保家的心里受用,笑容便实在了些:“咱们大房的爷们自然是不在丫鬟队里下功夫的,哪像那边……”她撇了撇嘴,贾琮知她发邢夫人的私意,说的是宝玉,面上却只做不知,也不搭言,只笑眯眯地听她继续说道,“这个丫头是我女儿家的,她姐姐司棋现服侍着二姑娘,最是利落得用的;那个丫头是太太房里张婆子的外甥女,我看着长大的,也是老实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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