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像林涧这样,半个时辰就准点醒过来的呢?而且他的眸子比那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全不似病中之人那样萎靡不振。
钱英很快送来饭食,林黛玉也着实是饿了,她又听见林涧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便连忙让钱英给林涧拍背顺气,一时打岔,心里的这么一点点疑惑也就给忘了。
两个人一同用了饭,钱英将碗筷撤下去后,吴叔就来报说冯紫英来府里探望林涧了。
林涧听了便低眉浅浅勾唇:“他来得还挺快的。”
吴叔道:“先前少爷吩咐,说如今老爷夫人都不在府里,少爷病重的消息传扬出去,少爷要闭门谢客安心养病。好些人听了消息都来府上探望,属下按少爷吩咐都做主一一挡了回去。可冯将军不比旁人,属下还要请少爷的示下,这冯将军,少爷见是不见呢?”
应天逸同应夫人也早已离府回去了。众人虽然都走了,但众人心里都还是记挂着林涧的病情的。
有人派人来府里打听,吴叔按照林涧的吩咐,一字不落的将太医的话都说了出去,太医回宫复命,这宫里头很快也知道了林涧的病情,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林涧冠礼吐血并太医诊治说林涧身体不好恐至痨症的消息便在京城不胫而走了。
消息传得快,这时刻关注着林涧关注着西园情形的人自然会知晓。
林涧望着吴叔笑道:“冯将军与我少时同在宫中为伴读,他来探望我,是他有情有义,我们拦不得。请他进来吧。”
吴叔忙着就出去请人。
林涧这才望向林黛玉,含笑轻声道:“林姑娘,你不便见冯紫英。这时候出去也不妥,外头冷得很,你便到里间去避一避吧。他只在外头同我说话,里头他不会进去的。”
林涧素来将书房与卧房分开,但到了冬日,有时睡前读书或批阅公文来往两处多有不便,他便在卧房内隔出了一个小书房,里头放的皆是他近日正在读的一些书籍及公文。
里间的小书房里也有帘幕隔断,更有炭盆烧着,将那深色帷幕放下来,纵冯紫英走到跟前也是瞧不见林黛玉坐在里头的。
林黛玉点了点头,便悄然起身,轻轻步入里间小书房去了。
林涧命钱英将小书房的帘幕放下来,然后令钱英就在房中候着,再之后林涧便躺了下来,他刚刚做好这一切,冯紫英就进来了。
这冯紫英进门可同旁人不一样。
旁人知道林涧生病,都是小心翼翼的进门,生怕会因为掀起门帘的动作太大而让外头的风雪灌入屋内惊着了林涧的身体。冯紫英却不然。
他大喇喇的挑开门帘,几乎把门帘整个掀起来了,于是,在他进门的同时,外头的风雪也跟着灌入屋内,一大股的寒冷裹挟着雪花吹进来,直扑榻上的林涧。
钱英站在旁边都感受到了风雪的威力,虽然那些雪花在中途就被屋内的温暖给融化了,但那寒风不是闹着玩的,那寒风直接将林涧的头发都吹起来了,过了半晌才落下。甚至连里间的小书房帘幕都被寒风带起一角来,但幸而没被吹起。
冯紫英看见寒风灌入屋内吹在林涧的身上,林涧抱着被子狠狠的哆嗦了一下,然后便开始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钱英连忙去将门帘掖好,然后过来给林涧拍背顺气,林涧灌了好几口热茶才将咳嗽压下去,他靠在两个软枕上对着冯紫英虚弱笑道:“紫英兄,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冯紫英先是笑:“不不不,我才该说对不住。是我一时大意,竟忘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吹风。”
冯紫英连连给林涧致歉,而后才仔细打量了林涧一番,又在钱英放在床前的圆凳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才关切道:“云溪,我才回都中不过几日,就听说你身体不适,这才不过多久没见,怎么你就病成这样了?我本来还想着年节下来你府上与你约着往郊外野猎一回的,就你这个样子,只怕是没办法出门了吧?”
林涧听冯紫英叫他云溪,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
他说冯紫英来得快,可他这冠礼才结束不到两个时辰,冯紫英就晓得他的字了,这消息也挺快的。
林涧再说话时,依旧是满脸的虚弱之色:“野猎怕是不能了。太医方才已经看过了,说我这样必得在家中静静休养几日,如若再不好好保养的话,我怕是要得痨症了。”
“这不,我方才就请昭王爷代我入宫向圣上陈情,允我在家中休养一些时日,这一段时间,我就不能去都察院办差了。至于之后如何,就看看元宵后我这身体争气不争气吧。”
冯紫英道:“难怪了。我来之前就听说圣上从昭王殿下处闻听你的病情,又听太医的诊断结果,对你颇为怜惜。不但允了你的请求,还派了太医时时往你府中来为你诊病。云溪,可见圣上还是很看重你的。你年轻,就别说什么痨症不痨症的话了,只要好好养着,又有什么病养不好的呢?”
“不过,这养病的时候,心还是要静,若总是记挂着衙门里的差事,或者朝中的政务,这心歇不下去,你这病只怕也难好啊。想我祖父当年在西北时便是病了,养了几年也不得好,最后还是致仕回了都中,这痼疾才慢慢养好的。”
“这衙门的事情啊,自有都察院都御史及副都御使操心,朝中还有几位王爷在,虽说这会儿昭王爷因为之前差事办得不好而被圣上责令交出手头的差事静心思过,但睿王爷还在,睿王爷作为圣上嫡子,近些时日的差事都办得极好,圣上又极其倚重睿王爷,云溪,其实你可以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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