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快跑去开门,看见李达康从黑色奥迪车上下来,提着行李和水杯,迈动两条长腿走向家门。
他看上去很是疲惫,背微驼,身材更显清瘦。
“你怎么在这里?”
他瞧见我,有点惊讶。
“今晚你回来啊,我就先到家准备着。”我退了几步,让他进门。
他点点头,擦身而过时瞟了我一眼:“晚上冷,小心着凉。”
关上门,帮他把行李提上楼,然后端出莲子汤:”书记,您喝点汤就休息吧。我放了点小米,安神助眠的。”
李达康接过碗:“下次别等这么晚了,”喝了一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盯着我,“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眼里写满了疲惫。我真切感觉到,他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没什么事,就……煮汤给你喝。我先去睡了,你喝完了碗留着,我明天洗。”
转身上楼。
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他累了。
第10章 怒火
次日,我黑着两个眼圈起早弄饭。
直到将李达康送出门,我都没有找到机会,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离开后,我翻遍家中,也没找到更新版本的规划案。
突然想起有他秘书小陈的电话。虽然他对李达康应有极高的忠诚度,但我不妨迂回一试。
拨通电话:“小陈你好,我是李书记的家政保姆小宋。”
“你好,我有存你的号码。”也是,常常是他通知我李达康回家的时间。
“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情想看看你可否帮忙,”我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谎,“我刚才打扫卫生,不小心打翻墨水瓶,把一份新顺集团国际中小学的最新规划案给弄脏了。不知道你那里是否有这个文件?可否拷贝一份,今天我悄悄过来拿?我怕李书记回来发现,会怪我。”
这年头还有谁用墨水写字?我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
“李书记不会这么为难你的吧?”对方声音里三分为难,七分怀疑。
“小陈,你可能不懂我这个小保姆的心情。我是如履薄冰,生怕丢了这份工作,”我哀声连连,“不瞒你说,我父亲早逝,母亲病重,没了这份工作,我们家可能真要露宿街头,喝西北风了。”
电话那头寂声片刻,似在犹豫:“那好吧,是最新的一份吗?标记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看看啊,标记时间好像给染污了,”我扯过沙发边的当日时报,作势翻了翻,“这上头好像写着宿舍占地面积……还有招生人数什么的。”
“哦,我知道了,是达康书记带回家的最终审批文件,”小陈说,“今天下午你方便来市政府这边吗?我大约三点左右有空,可以出来给你。”
我千恩万谢的挂了电话。这一谎言真是漏洞万千——万一这份文件根本不存在,或者小陈明明看到李达康将这文件带在身上,分分钟就得穿帮。
下午三点,我站在市政府门口等小陈。
“是你?”小陈二十出头的样子,见了我,双眼圆瞪,“你是李书记家的保姆?”
我想起之前在温室会议有过一面之缘:“嗨,有缘又见。”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最近书记都不让我陪同到家门口了。”小陈递给我文件,脸上表情仿佛洞悉一切。
糟糕,心头挂着影响李达康仕途的大事,一不留神成了花边新闻的女主角。
“别胡说八道,我是替我妈来拿东西的,”反正林晓蓉女士赋闲在家,拿来挡枪,“我妈在书记家做保姆,不是我。”
“我就说呢,不然真是金屋藏娇,太香艳了啊。”小陈估计上任不久,说话还是冒失。
我皱紧眉头:“别胡说八道,小心影响不好,书记生气。”
不想继续磨叽,免得被更多的人看见。道谢完,赶快撒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我仔细翻看了手中的文件。
学生宿舍的规模同招生人数的比例是协调的。我的一颗心稍稍沉落下来。
整体规划是初审时就基本定下来的,如果出现太大的出入,必然会引起注意。或许苏处长胆子尚小,还不敢偷天换日,用三千个四人宿舍装两千余名学生。
我翻过一页,心又跳回嗓子眼。
教职工人数比初审时多了三分之一,而初次递审的人数已经颇高。
自己在职时间不长,参与规划了一部分功能性用地,却并未怎么关注教职工配房用地。
若是教职工人数原本就稍有水分,不易察觉,到现在项目基本定下来了,找个理由,又再浑水摸鱼地添上一点,似乎无碍大局。
文件上,教职工配房的用地资料只有面积数。如果按照政府要求的中小学楼高限制,加盖到顶,这片房在容纳合理教职工人数的情况下,还能剩出半壁。
也就是说,报给政府时,稍微夸大一点人数,多要点地,只说建五层高的楼房。但实行起来,加盖三层,一下子空出大片房源,可卖给求购学区房的家长。
背脊发凉。若这审批文件早已通过,加盖公章——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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