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出一件月白色真丝连衣裙,直筒裙身,背后打褶,极浅的蓝青色面料泛着淡淡的光泽,我便挑了一双银色尖头细跟鞋相衬。衣着稍添几分亮,要显得我过得并不太差。
又涂了点橘红色的口红在唇上。
我并不是为了讨好张明开,而是要让他知道,我过得很好,且无懈可击。免得看我落魄,他觉得有机可乘,施展手段。我才懒得应付。
张明开约的餐厅在市中心高档商区,是一家装潢格调颇高的湘粤菜。
“怕你在美国四年吃腻了西菜,所以还是选了个中餐厅,”张明开打量我,“你还是喜欢穿这样剪裁宽松的衣服。”
“因为我看破红尘,难免衣着上向佛门中人看齐。”
“那我是不是不能害你破戒?”他指了指桌上的红酒。
我笑起来,大学时我们都知道,张明开对酒精过敏,但我却是出了名的爱喝酒,这瓶红酒还不是为我所点?
饭吃到一半,前尘往事都聊得差不多了。
“我毕业后在几个不同的事务所都工作过,两年前决定自己出来,”张明开给我舀了一碗菌菇鸡汤,“现在还算好吧,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我挺有信心的。”
“那是,你一直优秀。”
“你才是,毕业后一年又去美国进修,我们一直觉得你肯定会留在美国,接跨国大案。”
话题似乎逼近了一个暗淡的转折点。
“我现在其实过得也很开心,”我主动跳过那一段,“在美国四年,想着还是要离亲人近一点。如果重要的东西不在,即使是住曼哈顿上东区,也挺空虚的。我也并不喜欢国外,鬼佬喜欢晒得黝黑的亚洲妹,我这样的不受欢迎。”
“你现在和你母亲一起住?”他问。
我点头。总不能说不,我在别人家做保姆。想想觉得落魄凄凉。
“住在哪个区?等会儿我可以送你回去。”他说。
正哑然不知所措,手机响了,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赶忙离开接电话。
“阿囡,你在家吗?”是李达康。
“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我说。
“在哪家餐厅?大概几点结束?”
我看看手机时间:“在市中心的月满楼,可能过半个小时就吃完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我过半个小时来接你,车会开到餐厅门口,你出来就能看到。”
挂了电话,我一头乱麻。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李达康突然要来接我,更伤脑筋的是等会儿要怎么支开张明开。
我回到桌上:“不好意思,突然有点急事,可能过二十分钟我就得走。”
张明开也不追问,指了指空了大半的酒瓶:“喝完我们就走。”
一踏出餐厅门,我就看见李达康的黑色奥迪停在不远处,四零带九的车牌号不能更扎眼。
我赶紧挡住张明开的视线:“你先走吧,我有个闺蜜要找我谈事,我跟她说在这儿见。”
张明开并未纠缠,同我道别后就驾奔驰离开——他虽然瞻前顾后,但是行为还是谨慎自持。
待他的车踪影消失,我赶快跑向李达康的车。
我敲了敲后车门,车窗缓缓打开。
李达康面无表情地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嗓音低沉地问:“那是谁啊?”
我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盯的发憷:“大学同学,偶然遇到的。”
他又不满地看了我一会儿:“上车。”
我赶快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坐上去。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他声音中有责备。
“啊,酒气很重吗?”
“光看都知道。”他直视前方,闷声道。
我从包里掏出镜子,照照脸。还真是一副喝醉了的样子,双眼波光粼粼,面颊泛桃红,配上娇艳的橘红唇色,十足小妖精。也难怪李达康要问是谁,怕是怀疑我要勾引张明开。
“书记,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我看车并不是朝着回家的路。红酒后劲足,车一开我竟然被摇晃出了醉意。
李达康只管把脸对着窗外,对我不理不睬。
车停在一处展馆门前。他下车,我便跟在其后,随他走过亮着灯的大厅,穿堂过门,直行至一片户外花园。
此时已到初夏,百花争艳,在月色照耀下可见千百姿态,更别说芳香扑鼻,令人沉醉。
四周很寂静,唯有我们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和飞鸟叶间扑簌的动静。
花间露出一块空地,有石椅石桌。
李达康走过去坐下,我也只能跟着坐下。
“这里是京州市会展中心第二期工程,昨天宣告完工。”李达康缓缓地环顾四周。
这是他的杰作。
“书记您很开心吧,”我晕晕乎乎地奉上笑容,“这里很美。”
李达康稍稍点头:“总要有个分享的人。”
夜色微凉,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李达康的衣服上并闻不到香水的气息——他怎么可能用香水那样做作的东西?但是有一种很踏实的气息缓缓包围着我,似掐灭的香烟,似云雾中的松柏,似一切一切孤独且孤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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