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香港狭窄的街道上,晴朗的阳光被密集的摩天楼遮去,仿佛在密林的荫隙中穿行。王耀走过的城市很多,但每一个都不一样,新的城市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闯关任务,他需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它的构造,并打通一条过关的道路。
与中国的其他城市相比,香港的建筑和人口的密集度都明显要高得多,很多老住宅区的楼房像蜂巢一样,多得不可思议的居民拥挤在小格子里,像塞满了包装盒的巧克力。街道两边的店铺小而丰富,琳琅满目,很难想象一条小街竟能如此包罗万象,容纳了能够提供全部生活所需的商店。
王耀人生地不熟,但在香港要找到线索并不比在其他城市难,他锁定了一条以卖水产品为主的小街。这里长年弥漫着鱼虾浓重的腥咸气味,新鲜的和冷冻的鱼一条条排在金属大盘子或盆里,或是排列在白色的冰块上,摆在台板上面等待出售,容器底部都积了一层血水。也有活的海鲜和鱼类在大玻璃缸里展示,玻璃缸外面贴着价签,表明这决不是什么卖宠物鱼的花鸟鱼市场。三三两两的顾客在一家家鱼摊前跟卖家讨价还价,有时一桩买卖敲定了,店家会马上捞起客人选中的鱼,现杀现卖。王耀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他会说好几种语言,却偏偏不包括粤语。
这条看似平常的街道暗藏玄机,王耀踩过被血水和鱼内脏弄得发黑的道路,寻找着他的目的地。
一家不起眼的鱼铺门口养了一条超大的龙虾,生意却很是冷清,或许是店铺所在的位置不好,它几乎位于鱼市最深处,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王耀绕过门口的玻璃缸和货摊,径直进了店内。
店里有三个伙计在杀大鱼,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被他们用力按在砧板上,一个男人拿起锤子给鱼头狠狠来了一下,鱼便躺在砧板上不动了,任人宰割。然而鱼仍然是能感到凌迟的剧痛的,它只是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在屠刀下抽搐颤抖。王耀想起来他杀过的人,不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什么感受,总有无知的小说家喜欢编些浪漫而凄美的死亡时刻,但真正的濒死从不是什么唯美的事,将死之人被杀的那一刻感觉到的只有穿透身体的可怕疼痛,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些供人凭吊的悲情语句。
看到王耀进来,三个宰鱼的伙计里有一人上前来拦住他,充满敌意地问了句什么。王耀扫视房间,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在从一台老式电视机上收看球赛,对屋里进来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反应。
问话的伙计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还用沾满鱼血的手重重推了王耀一下。另外两名伙计也操着宰鱼的家伙上前来,三人的架式像是要把王耀按倒在砧板上剁碎了。王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那条还在抽搐的鱼,想着自己会不会马上步它的后尘。
“对不起,我不懂粤语。”王耀用普通话说。
“死大陆仔!来干什么?”伙计改用生硬的普通话恶狠狠问。
“我来找人。”王耀冷静地说。
“找人还是找死?再不滚爷爷剁了你!”伙计一扬手里沾血的屠刀,凶神恶煞地恐吓道。
王耀不动声色,再一次申明他的要求:“我来找人。”
“你他妈想找阎王吧?”为首的伙计狠狠推搡王耀。
王耀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抓住伙计的手腕一掰,将对方的身体翻转过去狠狠制住。
“哇啊!!”伙计疼得惨叫,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脱臼了。
“能好好说话了吗?”王耀冷冷地问。
突然,角落里看电视的人猛地冲过来,一把将王耀揪起来重重掼到墙上按住:“你找谁?”
王耀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这是个帅气的年轻人,头发乱糟糟的,面无表情,看着就像个香港街头的普通青年,但那双在他脖子下的手又力大无比。
“一个叫港仔的人。”王耀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青年人把他放下,退开一步:“你找他干什么?”
“他可能与我的一位故人打过交道,7年前。”王耀说。
“跟我来吧。”青年人转身向里间走去。
王耀紧跟上他的步子,那3名凶恶的伙计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也没有跟上来。
后间是个存放货物的小屋,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青年没有停下,一直往外走去,王耀跟着他走到屋外,发现他们来到了海边。这里是一座渔港,停泊着数艘渔船,有的船还在往下卸货,都是早晨刚出海回来的渔民。
青年放慢速度,在海滩上慢慢走,两人踩着满地的海螺和贝壳,吹着海风,倒像在闲散地散步。
“说吧,你的故人是谁?”青年人问。
“你就是港仔?”王耀问。
“是你要来找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港仔转过头来看着王耀,他乱蓬蓬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飞舞。
“我没来得及作更多调查。”王耀实话实说。
“我以为你来头不小,看来只是有勇无谋而已。”港仔冷冷地说。
“船到桥头自然直,”王耀说,“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
“说说你那个朋友吧,”港仔说,“他是谁?”
“她是我爱过的女人。”王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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