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安静的纵容,才要命!
霍去病的眸子全黑了,卫青还是没出声,只忽然一伸手,极准确的在黑暗中捉住了他的手,将它狠狠覆在了自己身上。
到了这份上,不做就不是男人了!
两位大司马巡边回来,虽比预定的日子略迟,但途中一切顺利,苏建闻讯十分高兴,便去骠骑府参拜大将军。
他来得不巧,大将军旅途劳顿,在休息,这倒没什么,可苏建赫然发现,骠骑正打算大动干戈,在府中挖个温泉出来。
朔方之地,其实颇多温泉,苏建当年修这府邸,就挖出过温泉水,这在当地,加上骠骑的身份,也不算太过份。可苏建大为不满,他早就担心骠骑年少,行事骄矜,会给他惹麻烦,如今果然如此。
苏建先是苦口婆心的劝,后来渐渐气得吹胡子瞪眼,骠骑倒没怎么说话,只后来大将军出来了一趟,听了听他们二人的话,居然又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那一瞬,苏建忽然觉得,大将军也是有缺点的人啊。
乃至春暖花开,大将军也一直没有要回长安的意思,两位大司马近来常结伴去看河务,去年下了几场大雪,黄河上游的冰结得很厚,等天气暖了,下游或许有水患。两人虽是兵家奇才,治水却是大外行,为此十分头疼,召集了一群人讨论。
有人说,大将军一直留在朔方研究水利,实是不久前陛下寡居的姐姐平阳公主有意许嫁于大将军,而大将军认为娶从前的主人为妻子不体面,才匆匆避到了朔方骠骑将军这里,至今都不打算回去,真君子也。
另有件小小的奇事,不知何故,陛下到春天也未改年号,下面也只好含含糊糊的继续称这年为元狩七年。
传说,天象所示,元狩七年,天下大吉。
要怎么把柏梁台那件事说与霍去病,卫青以己度人,想得颇复杂,他万事都能不慌不忙,成竹在胸,唯独这一事,几次想开口,每每见到去病英姿焕发神采飞扬的样子,就张口结舌,觉得一生东征西战都没有此刻这么难过。
毕竟去病这样骄傲,虽说两情相悦,要让他跟自己...卫青还真没这个自信。他心里寻思,实在不行,自己以后私下一直让他就是...
那说辞他也想了许久,最后只问了霍去病一句。
"以后姓卫好不好?"
霍去病当时正端坐着理兵书,头也没抬就答了一声。
"好。"
他答得太痛快,态度太冷静,卫青怕他没听懂误会,又不知道怎么说清楚,他心里有点急,这次霍去病笑了笑,抬头淡淡道。
"不就是宜室宜家。"
卫青平生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担足了心,原本想了许多话劝他,私下也决定多做让步,无事不可商量,甚至都想过干脆不明说,骗他把各种仪式走一次算了,不想他答得那样痛快干脆,一时如释重负。他抬眼见霍去病正在笑,那人说得平静,脸上也微微有些红,唇间线条与他少年时就动心过的一般无二,不由上前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霍去病只笑眯眯的看着他,见卫青面露欣然,满眼的关切,心中连最后一点别扭也没了,只觉得十分的喜悦甜蜜。他是个洒脱性子,更何况是为这人,有卫青这一句话,莫道是“卫去病”,真做“卫夫人”...咳,也没什么大不了。
事实上,有一事,霍去病从未与卫青讲过,以后也不打算讲,卫青来朔方前所做的那个梦,他也梦到了。
那是除夕后,他和卫青分手去巡视的第一个晚上。他入梦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睁目一看,发觉自己正在树上,树下叫他的却是少年时的卫青。
霍去病知道那是梦,可他骤然与这人相见,而这人居然又认得他,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柔暖,便不急着醒过来。
他有些诧异的发现,卫青那时可真年轻,也就是个摆着舅舅谱的半大孩子,气质上尚丝毫没有日后那戎马倥偬半生所养成的沉毅,可,眉心也还没有那熟悉的后来如刀刻般怎么也抹不掉的川字,笑容亦是简单而明快。
霍去病怔怔看着他,一时感叹万千,又那么一瞬,他几乎想跳下去,携着少年的手,拉他远走天涯,不去受那一场荣华之累,可他很快又自失的一笑,他知道,即使一切重来一次,卫青依旧会做卫青...这,才是他半生所倾心之人。
树下的少年卫青哪知他的复杂心事,依旧很耐心的伸着手臂哄他下来,霍去病多少年没见过这人如此对他说话,不觉就从树上跳下去。说也奇怪,卫青竟轻轻松松将他接了个满怀,霍去病大愣,这才发觉,自己在这梦中,竟也回到了幼童时的摸样。
卫青一直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霍去病心思起伏,已不知是真是幻,他下意识的掰开了卫青的手,那手也是少年人的,手上已有茧子,还好没有冻疮...
神差鬼使的,他突然对那个少年的卫青问道。
"舅舅,你小时候,过得不好?"
这句话,他当年读了“孤儿行”就想问,不想就这么在梦中说出来了。卫青被他问得一愣,如同不经意般,道:"不好。"
霍去病听了,恨自己多嘴,只觉心下难过极了,等他上当的少年却促狭的看着他,眼睛比天上星星还要亮,半响忽然展眉一笑,蹲下身,摸摸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差不多日日与你一起,被你吵得头晕,哪里还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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