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正坐在上首位吃李子,看见魏征来了,他赶忙垂头偷偷地手里把剩下的李子都吃进嘴里,将李子核安安稳稳地放在桌案上。
魏征正在询问王正德具体情况,无暇顾及秦远,只是偶尔愤怒地朝秦远看一眼。秦远把胳膊肘抵在桌案上,用手挡住了嘴,半垂首,假装深沉思考什么事,实则动嘴不停地咀嚼嘴里李子,最后很顺利地把李子咽进了肚里。
秦远装作才看见魏征的样子,起身请他入座。
“你刚刚在对他做什么?严刑逼供?”魏征厉声质问秦远,“我听说长孙公再三催促你要尽快破这桩案子。这才几日你便顶不住了?又或者你求功心切,为了让自己尽快高升,便不顾他人的死活?”
秦远正要说话,温彦博端着一盘李子进来。他看见魏征愣了一下,忙跟做贼似得,缩着脖子将一盘李子放到一边,然后对魏征请礼。
魏征简直不敢相信地打量温彦博,气得无奈地用手指了指他,“真没想到,连你也变得跟他一样不正经,好好案子不审,端那盘东西作甚!”
温彦博默默垂首认错,不敢反驳魏征半句。
“我们晌午便没吃饭,这厮只顾着哭,不认罪,我闲着闲着,顺便填饱肚子,等他哭到晚上了,我们熬夜审。”
秦远觉得意思就算是他们当值干活,也该有吃饭的权力,然而魏征此刻关注点根本不在此。
“人都哭成这样了,你们还想熬夜逼供?你这算当着我的面认了?”
“魏公是不是听谁告了状,所以突然来此还没了解情况,便先行指责我们。您说我们严刑逼供,可您看见了,他人好好的,身上一块肉不少,一点红紫没有,这算哪门子的严刑逼供。哭也是他自己爱哭,我们总不能因为他哭,便不审了放过他。”秦远见魏征训斥温彦博,便心中不平,反驳得越来越有胆量。
魏征见秦远并没有被自己的训斥唬住,缓缓地吸了口气,便冷静下来,令秦远先陈述经过。如果这次又是他误会了秦远,他认了,会三鞠躬给秦远道歉。
“真的?”秦远故意栽问一句。
魏征点头,令温彦博可以作证。
温彦博在旁站着,感觉十分惶恐。
秦远先把王正德的户籍案卷给魏征看,指着王正德生辰日期道:“他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
“这又如何?”魏征完全不理解秦远的话,甚至怀疑秦远是不是在逗他。
秦远就将招魂附身的说法讲给魏征听,并将方氏口供给了魏征看。
魏征难以置信:“你是说那三封信是招魂附身时所写?”
“除此之外,想不到其它解释。”秦远道。
魏征想想也确实如此,人已经是死了,笔迹又无法模仿,似乎只有这种解释。虽然这说法听起来玄妙,但是招魂一说自古就有,只是他不曾见识过罢了。
又是一件,他不曾见过的事。
魏征再看秦远,便忍不住琢磨,秦远到底是哪路人物,为何他却懂这些。
此时,跪在地中央的王正德还在抽泣。
王正德从秦远准备审他开始就一直在哭,就是哭喊冤,但不说别的话。秦远就由着他哭,看他能哭多久。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审,魏征就来了问责了。不过现在看魏征来反而是好好事,他和魏征的对话王正德都在听。
秦远只要说服了魏征,王正德的心里自然就清楚他在喊冤也没有用,罪名必然会定下了。
“魏公想必知道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叫王知远,王正德的高叔祖父就是王知远。他家一家子都是道士,他上面四位嫡出的兄长都是道士,他是唯一的庶子。按照他的说法,因为他身份低,家里人不把他当人看,所以没人教他。他不是道士,成了江湖骗子。”秦远将王正德所画的‘缺点少撇’的符纸给魏征看。
“一个道士世家,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事几乎都离不开道,尽管他可能不学,但也该受到熏陶,不懂深刻,也该懂表面。就如陆巧儿,她的母亲是苗疆人,她便会懂一些蛊毒之事。王正德生活在这样的家中,居然连这种简单的符纸都画错。他若要凭此行骗,理该尽可能装得逼真才对,就是我们拿真符纸照着画,也未必每一个都会画错,更何况是他。”
魏征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故意画错符纸,假装自己是个江湖骗子?”
秦远点头,又把认罪书给魏征瞧,告诉魏征王正德完全认得认罪书上的所有的字。
“如果他的家人真的不管他,不教诲他,他不可能会识这么多字。道术与巫术本来就相通,他故意装蠢撒谎。所以下官以为自己并没有冤枉他,魏公觉得呢?”
第46章 小得意
魏征眼睛干巴巴地望着秦远, 两片唇紧闭在一起。他意识到自己判断有误, 所以此刻面对秦远的质问, 心中理亏, 便没有说话。
“王正德第一次利用了白染;第二次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自以为够聪明,就玩起了‘灯下黑’,亲自出马了。他主动暴露线索, 令我们找上门来,为此他故意表演了一出欲望浴桶的戏码,以衬托他的蠢笨下流, 让我们认定他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秦远说完话,看向抽泣声变得越来越小的王正德, 冷笑问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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