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明白为什么卡卡西和弥生他们除了任务外，从不跟其他分队的人来往——在战场上，每多一个朋友，就多了一份承受失去带来的伤痛的可能性。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再也不跟从木叶送过来的新毕业的下忍们交谈，从一个养在温室里的世家少爷变成了久经战场的老手，歇战时能往后一趟在浸满鲜血的废墟上抓紧时间睡觉，没有水源就嚼草叶止渴，脚底长了茧，再也不会因走几个小时就被磨得流血。
木叶五十一年的春天已经到来。
3月20日，卡卡西分队被猿飞总指挥派传讯鹰从战场上撤回。
“什么情况？”
卡卡西走进指挥营帐，皱着眉头，对被突然叫回来十分不满。
猿飞哲平丢过去一份文件，吐出口烟圈，“木叶那边来的，叫你回去——你队里还有多少人？”
“……九个。”
“我只能分给你六人份的物资。这是最多了。这个月的补给还没送到。”
“只要水和忍具，食物就不用了。”
哲平沉默一阵，点头。“从这里回去还要穿过几个战区。你自己当心。”
“我会的。”
四天后，九人站在木叶朱红色大门前，恍若隔世。
一年前的新年，他们出发时是二十个人。
等待进出登记处的暗部上前一步。
“辛苦了，各位。”
他的声音十分公式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卡卡西上忍，火影大人现在要见你。其他人就地解散，等候命令。”
卡卡西跟随暗部离开，一脸疲态的八人也没多说什么话，甚至懒得去猜测是什么事，互相点点头各回各家。
日向弥生和哲也在进入族地大门后告别，她计划着泡个澡，睡一觉，再去出去吃个饭，还有时间的话就去看望天天。
一年多没有回来，檐廊积了一层厚灰，一踩一个印，障子门上的花纹也隐藏在尘埃中模糊不清。弥生拧开水龙头，幸好水管空鸣一阵后缓缓流出热水。
她卸下沉重的忍具包，脱掉风尘仆仆的制服，泡在浴缸里，仰头看热气氤氲着升向昏暗的灯。闭上眼耳边好像又听到战场上的嘶吼声，扬起的尘土，倒塌的楼房，道路上的残肢断臂……弥生站起来，放掉热水擦干净身子，用手抹掉镜面上的水汽。
镜子里她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粗糙的皮肤，干裂的嘴唇，眼下的乌青，和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那是因为长时间无法洗头才剪掉的，最开始是队里的女医忍铃木帮她用苦无削短，后来……弥生只能自己剪了。她的手艺没有铃木好，剪的坑坑洼洼的，很不好看。
她侧过身去，身上的疤痕大部分集中在背上，最长的那条从右肩一直贯穿到左手大臂，再砍得深一些，她现在大概也该长眠于地。
弥生从柜子翻出一张毛巾搭在头上，裹上浴衣，铺好床垫抱着被子很快进入睡眠。
她感觉自己刚睡着一分钟，或是两分钟，就听到敲门声。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外面竟然天都黑了。
银发少年站在檐廊外，她能闻到他衣服上洗衣液的淡淡味道——多好，不是泥土的气味，也不是血的气味，他们是真的回来了，回到木叶，而不是在战场上做过的类似的梦。
“我碰到哲也……他告诉我你住这里。”
卡卡西的声音中混杂着其他情绪，弥生想他也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说……她看向他深邃的眼眸……也许要说的还是什么糟糕的事。
“进来吧。”她侧身让出一条路，“不用脱鞋，家里很脏还没打扫。”
弥生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坐垫，擦了擦木质矮桌上的灰尘。
“喝茶吗？”
她晃了晃手中的茶叶罐。
“好，麻烦了。”
等水烧开是个漫长的过程，弥生双手撑在桌沿，食指无意识地轻点着。卡卡西迟迟不开口，似乎对要说的事很是斟酌，这种拖延让她感到不安。
“卡卡西……”
“什么？”
客厅那边传来询问的声音。
没等到答复，卡卡西站起来走到厨房，双手抱臂靠着墙，看向她的短发。
一起在战场待了太久，习惯了她穿着木叶制服浴血奋战的样子，都快忘了在木叶时她总会穿纹了族徽的和服，将黑发盘在脑后。
弥生微微弓着背，低着头似乎专注于看水有没有烧开。
“你要告诉我什么？”她问，倏尔一笑，“总不能只是来找我喝杯茶的吧？”
“不行吗？来找你喝茶。”
卡卡西隔着面罩挠了挠脸颊。
“当然可以。不过，我记得你从不喝茶，这一年，没见到你泡过茶。”
烧水壶发出刺耳的声音提示水烧开。
弥生关掉电源，把水倒入杯子，轻轻晃了晃，倒掉，重新加入热水。
“三天前……川濑部队全军覆灭。”
卡卡西突然道。
“雷之国派出人柱力进入战场。事发突然，川濑部队无人生还。”
茶叶在热水中浮浮沉沉，弥生握着杯子，指尖用力到发白。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耳鸣在脑子里炸开。
“浅……”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缓缓道：“茶泡好了。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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