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征十郎从未听过姐姐提及这件事情,他本来是有点不相信的,可看到这样的她后却完全信任没有丝毫地怀疑。
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是不会说谎话的。
真正被逼到了极致,在疯狂与绝望的边缘徘徊的人是无法说出谎话的,最少也会说出他们深信不疑的话语。
他的姐姐正跪坐在他的面前干瘪瘪地说着话语,征十郎听在耳朵里的全是姐姐话语中数不尽的绝望和无助的哭喊。
“你……你明明知道你可能会死,你还是没让她继续救你吗?”深呼吸一口气,夕纪问道。
青年摇摇头。
“她是我的姐姐,我总不可能让她继续做会伤害到她的事,”就算那件事会伤害到他自己,“而且我有种预感,要是再不停止她所说的循环,她可能就会出什么问题。你应该会明白的吧?”
“诶?”夕纪一愣。
如果是她遇到了相同的事情……她闭上了双眼,痛苦地皱着眉,全身心都在抗拒着这件事情。
那其中好像蕴藏着世界的恶意与漆黑的绝望、无法对任何人伸手的痛苦和恐惧、甚至是就算求救也无人能救的压抑与无助、好不容易重获的希望和珍视之物被再次夺走的疯狂、还有……强烈到淹没所有呼救的自我厌恶和无能自卑。
恍惚间,她想起了最开始遇见的那个白兰所说的话。
【在这样的未来里你或许会经历各种讨厌的事情,但还请不要……讨厌你自己。】
什么啊……这不是,后来有了懂你的人吗……
眼眶泛红鼻头一热,夕纪吸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要哭出来,揉揉眼睛问:“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青年喝着茶,继续说:“我对夕纪姐说的黑蛇很惊讶,也很好奇。比起她说的我有很大可能死在今天,我当时并未太过细想,我也不希望她继续在深陷下去,所以提出要不要回日本去祭拜夕纪姐母亲的坟墓。”
而这就是,一个惨剧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惨剧的开端。
依照征十郎所说,当时的未来夕纪表现得就像是来过日本很多次一样。她知道当天美国飞往日本的所有航班,连转乘路过的班次也全都了解,令当时的征十郎很是不解。但她并未解释,只是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勉强笑着陪着他一起到了日本。
开始时并没有任何出错,但一直到那个山崖。
“我遇上了车祸。被痛醒时只看到我整个身体都被压在车下,夕纪姐一边哭一边在旁边将车举起来。可那辆车被火烧得通红,她身上都被火星溅伤,却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在推着车。之后当然也把我成功救了出来,据她说在把我拉出来后没一会儿车就爆炸了,算是她救了我一命。”
“但是我的右腿是被压得最深最重的地方,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没有办法,只好截肢……”说着,他不自然地摸了下毯子下空出的地方,叹气说:“和其他的‘我’的死亡和巨大代价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夕纪怔怔地说:“可是她还是疯了。”
在熟悉的那个山崖处,遇上了熟悉的车祸,受伤的仍是她的亲人,站在那里的仍是对此无法改变的无能的自己。
就算征十郎说会原谅会谅解,但他可能没办法体会那种心理创伤被剥开再狠狠刺一刀、将最后残存的稻草直接折断的恐惧感吧。
“……或许吧。”他凝视着远方说。
大概是受到的打击过大,未来夕纪从大学里退学,也谢别了征十郎的父亲。在只身一人全灭了一切的起点的那几个争斗的黑手党后,就离开了赤司家的视线,走入了到黑暗之中。
等征十郎再度得到她的消息时,已经是她嫁给白兰以后了。
“你说,她为什么会去当黑手党?她不是总说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吗?”他嘴角带着笑意,像是明知故问般地问夕纪。
夕纪浑身一颤,躲避着青年的眼神,唯唯诺诺地说:“因为……不相信规则了吧。”
当相信的光明与规则无法拯救自己想保护的事物,那不如将那些虚掩的幕帘全部拉开,真正走向会拥抱自己的黑暗,从此堕入另一个伤害他人的世界。
那些夏目曾经给予过她的对光明的期许,莉莉给予她的对现状与未来的赞同,在出了这件事情后全部都化作泡影无影无踪。留下的只剩下那个被剥开后饱含黑暗与痛苦绝望的自己,并且作为对‘被如此相信的世界所背叛’这件事的偿还,将这份黑暗毫无保留地肆意施加在别人身上。
现在夕纪觉得她可能有些错怪六道了。
遇到这种事情的她确实会堕入到成为黑手党,比起其他的那些垃圾货,彭格列这种半洗白的产业她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这种黑暗的尽头其实什么都没有,但那时的未来夕纪肯定已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不想再让靠近自己的人受伤,在这种自我厌弃的螺旋中继续堕落,一直这样坠入到深渊之中。
然后,她遇到了白兰。
两个都背负着无法对他人诉说的黑暗的人走到了一起。一个命中注定将会要毁灭世界,一个相信未来却被世界背叛,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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