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厅里的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微妙得好像在表演哑剧,全靠心灵的窗户和面部肌肉运动表达各自想法。
和谷没话找话,三人先是就这套公寓朝向、结构、交通评头论足了一番——期间,和谷还被小林幸子以“别人家的整洁度”为题说教了一通,又同仇敌忾地表达了对棋院现存某些状况的不满,然后,又没话了。
小林幸子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突发奇想,冷场后不久,就自告奋勇地跑进了厨房。
像是生怕塔矢下逐客令,小林幸子先把理由抖了出来:“感觉进藤不太欢迎我啊,我还是进来躲躲比较好。你不会赶我出去吧?”
亮正在准备牛肉饼需要的蔬菜,把胡萝卜放在砧板上后,淡淡地笑了笑:“不会。”像是想起什么,又说,“谢谢。”
小林幸子袖子卷到一半:“谢我干什么?能品尝到塔矢大厨的手艺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亮知道小林幸子是明白装糊涂,便没接话。
小林幸子离开后,客厅里的气氛却并没有比料想中缓和多少。
相反,本就相熟的两人此时却因为无话可说而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和谷调整了一下坐姿,没话找话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搬出来住。”
“嗯,也才搬来三个月不到。”想到自己是怎么被骗过来的,光先是有些火大,后来觉得有些好笑,便含蓄地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进藤因为想起什么,忽然笑得那么……和谷搜肠刮肚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柔软。
对。就是“柔软”。那抹笑容让人不自觉地收起所有的棱角,就仿佛要将人浸润在春日的阳光里,带着宠爱、包容,甚至还有丝丝的依恋。
进藤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爽朗而明亮的,还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和无畏。
虽然早已知道进藤与塔矢的事,但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实质的感觉,进藤和塔矢真的是在一起的。是恋人之间的那种。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和谷几次吞吞吐吐,终于说了埋藏许久的话:“……因为是你,我才觉得可以接受的。”
话几乎刚一说完,一记铁拳就砸在了他的手臂上:“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好意思啊。”
和谷被光的直拳这么砸了一下,整个人像个不倒翁似的晃了晃,又坐直了。
光笑个不停,一脸狡诈地用胳膊肘推推他:“我说,不会是那位女流本因坊给你灌输什么了吧?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
光顿了一下。他本来想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后来觉得不太妥当,就改口道,“是怎么回事啊?”
和谷的脸色顿时有些五味杂陈,笑里透着无奈,无奈里又透着股认命,最后仿佛有些腼腆地挠了挠鼻翼,微微压低声道:“刚开始,幸子不停地骚扰我。一方面被骚扰得烦了,一方面又挺好奇女流本因坊是什么样的人,也就和她接触多了起来。后来,和她下过几盘棋,好几次都被她杀得片甲不留。喂,进藤,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光收起有些无法直视的表情,敷衍地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和谷还有些小不爽,说起小林幸子时,神情却意外地柔和下来:“慢慢的,我发现幸子下棋时和生活里完全是两种状态,简直在女杀手和女神经之间切换自如。但精分归精分,她对事物却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能力。我开始有些好奇,一个女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长成现在这样……”
光:“嗯,就是说离沦陷不远了。”
和谷:“……”
他睨了光一眼,很想冲一句“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可想了想,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倒自己先笑了起来:“差不多吧。幸子就像一颗灼热的行星,在她身边久了,会不自觉地被带进她的运行轨道里。等发现时,已经没法摆脱引力作用了。”
话匣子一经打开,和谷反而不再那么拘谨。
说到这里,他朝光微微耸了耸肩,仿佛在说,就是这样。
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谷那么着迷地说着一个人的事情。
光表面上嘲笑他:“一脸痴汉的模样。”
心里却很是羡慕。
他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他的恋人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他勇敢、执着,虽然偶尔会有些固执,大多数时候,却对自己宠到近乎溺爱。
可是他不行。他想要告诉所有人,他有非常喜欢的人,却无法提及他的名字。可是对家人隐瞒塔矢的存在,就像是刻意把珍宝藏在见不得人的阴暗里,他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不如不提。
可是闭口不提与刻意隐瞒,对塔矢都是一种伤害。
明亮的星眸渐渐黯淡下去,却在和谷来不及捕获时,便转瞬即逝。
厨房里,把手洗净,小林幸子自说自话地接了削土豆皮的活。不知和土豆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的表情看上去竟有些严肃。
她一边快速旋转着土豆一边将土豆皮成串地削下。
削到末端,土豆皮无声地落进厨余袋里,她忽然抬头看向塔矢:“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与此同时,坐在客厅里的和谷也向光抛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你和那家伙呢?你有想过,你们……以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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