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感觉肩膀被人握住时,光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蓦地抬起头来,看清是和谷后,双肩顿时垮塌下来。他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双眼好似连续72小时不眠不休般布满血丝。
他伸手抓住和谷的手腕。如冰块般冰冷的触感让和谷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愣是咬着牙没有抽出手。
光的视线越过和谷,然后便看到了与他一同前来的伊角。
“和谷,伊角……”光开口时,沙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像是下意识地叫着友人的名字,说完,光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和谷在光身边坐下,搂了搂光的肩。
伊角与他对视一眼,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问光:“现在情况怎么样?你通知塔矢老师他们了吗?”
听见伊角的问话,光一度混乱的思绪才堪堪回笼些。
他有些费劲地点了点头,尽量镇定地说:“塔矢老师他们现在不在国内。我刚才已经用亮的手机联系了塔矢夫人,她会赶最早的航班先回来……”
说话间,急救室的门开了。
光立刻起身迎上前去。
医生从门里走出来,在他们面前摘下口罩,说:“病人是胃溃疡引起的急性胃出血,所幸送医及时,现在已无生命危险。”
这句话后,光陡然放松下来。
他脚下一软,慌忙往和谷肩上搭了一把,才不至于跪倒在医生面前。
他不停地对医生说着“谢谢”,直到医生交代完后续事宜离开了,也仍旧像个木棒似的杵在原地。
他想要迈动双腿,却发现他动不了。
四肢就像是被灌了冷凝剂般,冻得发僵。
亮被推出来后,光自作主张,把他换到了单人病房里。
他说,亮喜欢安静。
病床上的恋人,脆弱地陷在白色的被褥里。
光想起那日在天台上,亮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忽然就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存在。他曾经施加在塔矢身上的种种伤害,如今,都加倍奉还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以前没有对塔矢好一点呢?
现在想来,记忆里竟全是叫他“笨蛋”、“白/痴”的画面。
为什么明知塔矢胃不好,却没有押着他来医院检查呢?
细密的痛苦和悔恨就如同无色无味的腐蚀气体,无孔不入地往光的心里钻,分分钟啃噬着他所有的知觉。
光把手探进被子里,死死握住亮的手,好像不握紧些,他随时都可能失去他。
不敢去想象,往后没有你的世界。
也不敢去想象,往后再也看不见你温柔地弯起眉眼对我微笑。
塔矢,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一个人来医院,却为什么还要让我困在医院里这么久?
光很轻地摸了摸亮的脸庞,那么温暖,教人舍不得挪开。
印象里,亮总是在说“没事”。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
他就像是自己的港湾,总是无条件地任自己予取予求,为自己遮风挡雨。
没关系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不停地给予自己暗示,以至时日久了,那根紧绷的弦竟如同催眠般就这么松弛下来。
好像那个人真的拥有不死之身。
之前的几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光就像是短暂失忆般,已经无法记清。
他只记得看到昏倒的亮后,整个人都懵了。
但下一秒,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他赌不起。
他不敢用自己的慌乱去赌恋人最宝贵的黄金时间。
他飞快地冲进房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待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替亮擦去掌心和唇角的血迹,却不敢随意搬动他。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握着亮的手,守在他的身边。
也曾想过要背负起亮的一生,却直到这一刻,才对这句话有了具象的认识。
所谓“背负一生”,不仅是参与他的喜怒哀乐,同时还不得不面对所爱之人的生老病衰,乃至……死亡。
没有法律的保证,没有家人的祝福,完全依凭着一腔赤诚的爱恋,他们究竟有没有可能执手穿过逆流,走到光阴的尽头?
光握着亮的手,那么冷,好像怎么捂都捂不热。
无论自己怎么握,都松松地蜷曲着。
很想把他摇醒,告诉他,我错了。
“亮,你为什么还不醒?”光小声呢喃着。
只要你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默默承诺。
等了几分钟,床上的塔矢仍旧双眼紧闭,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
光不甘心,又继续承诺,只要你醒过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还是没有反应。
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几乎理解了那个故事里魔鬼的想法[注]。
他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塔矢。
如果从未相遇,那么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等待亮苏醒的时间里,光没有给自己留一刻空闲。
他先是致电棋院,就无故弃赛一事向所有人郑重地道了歉。
因为有过前科,工作人员差点以为光又重蹈覆辙,不禁追问了原因,光却从始至终只说是“个人原因”,其他更深入的问题全都三缄其口。
挂断电话,他又立刻拿起亮的手机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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