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扫过亮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对你来说,进藤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比你的父母……还要重要吗?
亮无言地望着明子,过了许久才问:“母亲,其实您都知道,是不是?”
明子没有回答,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握紧了亮的手。
望着母亲泫然欲泣的表情,亮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或许是自己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置母亲于不顾,第一次忤逆父母的意愿。
然而这一次,就是这一次,他迫切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
亮:“对不起,母亲……”
他将手指从明子的掌心里抽出来。
拉住明子的手一松,便开门没入黑夜里。
站在公寓楼下,看到公寓的灯暗着,亮的心一沉。
他快步走上二楼,一开门,一股冰冷沉闷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他摸到墙上的开关,同时按亮整个客厅的吊灯、吊顶灯以及射灯。
视野所及处,除了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所有的家具、地面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依如他离开时的那个早晨。
光……
亮在心里呼唤着,快速穿过客厅,来到主卧门口。
他的手已经探上卧室的门把,却又倏地收回了手。
只在卧室门前停留几秒,他便转身大步向玄关走去。
毫不留恋地锁了门,亮走下楼梯,越走越快。
他飞快地调出和谷的手机号码,面沉似水,即将按下拨号键时,却一提唇角,自嘲地笑了。
你现在再找和谷做什么呢?
早该想到的,出院那天就该想到的。
塔矢亮,才住院几天,你的思维竟钝化到这个地步!
亮往楼下走去,一步一步,脚步声冰冷地叩击地面,似要将一地月光全部踏碎。
挂断电话,光就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美津子叩响房门时,他的眼里还透着未及褪下的红痕。
听见敲门声,光有些仓惶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去给母亲开了门——以前任性的时候,也曾有过将门反锁的情况发生,美津子至多在门口抱怨几句,并不会特别介怀。但自从那晚看到那样伤心的母亲后,光再不愿让她失望了。只要他能够满足的,即使非他自愿,他也都会去做。
门从里面打开了。
美津子却在门口站了足足十几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光将她拉进房间里。
这还是这些天来,美津子第一次主动找光,第一次主动踏进光的房间。
看到房间里,满地、满桌的棋谱、期刊,美津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光察言观色,赶忙收拾了,给美津子腾出一块能够坐的地方来。
这间房间,光之前搬出去住的时候,美津子每天都会来打扫一次,以保证光任何时候回来,都可以随时住下。
这间房间里的摆设,每一处她都再熟悉不过。
然而此刻再坐在儿子的房间里,美津子竟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拘谨。
从那晚到现在,阿光是否再与塔矢亮见过面,美津子不得而知。
她甚至对儿子这些天来的种种反常都置若罔闻。
那晚之后,阿光便一直住在家里,这对美津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她始终认为,只要两人的交集少了,那小儿科般的恋情自然就会淡了。因此哪怕刚才丈夫与她在屋里促膝长谈,她也依旧顽固地不接受、不答应、不妥协。
然而,就在看见光眼圈微红的瞬间,她心底的坚持忽然动摇起来——就是有这样一种心灵感应,即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孩子在竭力压抑的某种情绪。
于是,她近乎哀求地问光:“女孩子不行吗?之前不是和明明处得不错吗?”
美津子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怎么就……
光看着自己的母亲,沉默许久,忽然说:“您知道吗?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我们本该有很多机会见面的,可就是那么巧,我们的棋赛地点被岔开了。”
“如果正好遇到,或者他来找我,我一定不会避开他,因为我很想他,很想立刻见到他。可是我不会主动去找他。”
美津子:“为什么……”
光苍白地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您不希望我去见他。我爱塔矢,我希望你们可以接受他,可是我也爱你们。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无法替代的家人。”
“虽然‘我爱塔矢’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但是如果我见不到他,不主动去找他,可以让你们心里好受一点,高兴一点的话,我都会为你们去做。”
光波澜不惊地说着,话音里不带任何置气与埋怨,一双眼睛却再次一点点通红起来:“母亲,我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我们都给双方一些缓冲的时间,但是……可不可以,也请你们、请你们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想?”
“我真的,很想很想他……”
“阿光,你……”眼前这个平静地对自己说着话的儿子,让美津子既心疼又心惊。
她宁愿光和她吵一架,宁愿光对她无理取闹,也好过看见他像现在这样,将所有喜怒哀乐全都压到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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