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光静静地在座位上坐了会儿,等觉得人慢慢缓过来了,还是进房间换了外出的衣服。
工作日的超市里,顾客并不多。光平时觉得麻烦,最多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些东西,很少来超市。在货架间逛了几圈,才终于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先是往篮子里放了一袋,看到旁边货架上有标注“易消化”字样的,便又将原来的那袋放了回去,从旁边的货架上重新取了2袋新的放进篮子里。
提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塔矢打来的,光想了想,果断选择无视。虽然自己没做什么坏事,但总觉得只要接起这个电话,另一头的某人就一定会发现端倪。
可能是出门吹了冷风的关系,光回到家后觉得全身发冷,脑袋左半边间歇性地抽痛着。有些费劲地把超市里买来的东西收好,开了厅里的暖气,光把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本想微微眯一会,却不自觉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窗外的暮色已经降了下来。客厅里,热风依旧源源不断地从空调的出风口往外打,光却被冷得一激灵。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见镜中脸色惨白的自己,光微微吃了一惊,搓了搓两颊,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塔矢不在家。
走出卫生间时,光还有些迷糊,陡然看到一个长得酷似塔矢的人站在客厅里,顿时哆嗦了一下。以为自己睡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塔矢时,瞬间被吓清醒了。
“塔矢,你回……”
不等他说完,塔矢已经一个箭步走到近前,用额头抵在了他的头上。
光噤若寒蝉地被亮抱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心脏擂鼓似地狂跳。直到听塔矢说“还好没发烧”,才好似逃过一劫般松了口气,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亮松开光,眸色沉了下来。
“啊?我前面睡着了……”开脱的借口刚说完,只见亮的脸色更加阴沉得可怕。
注意到亮看向沙发的视线,光见势不妙,立刻在他开口之前抢白道:“那个……我开了暖气,而且真的只睡了一小会儿……”
但显然越描越黑,更让光不安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马脚。
正当光闭上眼,准备接受亮的耳提面命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最听不得塔矢叹气,特别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这幽微的一声叹息,就像是一根细针,戳在光敏感的神经上,他不由揪紧了亮的衣摆:“塔矢,我错了……”
塔矢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摸了摸他的脸:“我现在去做饭,一会儿吃完饭,就早点洗澡睡觉,嗯?”
光握住亮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乖顺地点了点头。
亮进厨房的前五分钟,光的确依言乖乖地等着饭来张口,但不多久,还是言行不一地把手伸向了茶几旁的棋笥里。
原以为感冒在身,光至少会安分些。可当亮拿着碗筷走出厨房时,一眼便看到光正坐在茶几旁,若无其事地打着棋谱!
快步走到光的身旁,亮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几乎生出一丝恼意,但未及发作,便在看清盘面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顿。
此时,光的手中没有棋谱,棋局却好似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般,经由他的手在棋盘上一点点重现。
虽说大部分棋局的走位都是有理可寻的,但此时光所摆出的棋局,却并非出自他本人之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局应该是——
不断往棋盘上落子的光,仿佛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亮的到来浑然不觉。直到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中途停下休息,才发现亮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光仿佛受惊的小鹿,往旁边躲了一下:“塔、塔矢!”
亮将视线从棋局上收回,再看向光时,脸上的恼意消失了,只剩下满是无可奈何的温柔:“这局棋,是我和……”
“嗯,是去年10月,你和绪方老师进行本因坊循环赛第1场时的棋局。”光接过亮的话音,将一枚白子熟稔地靠在了“4之十七”的黑子旁。
亮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紊乱。
不是因为光明目张胆地研究自己的棋谱,而是因为他研究的这份棋谱本身。
他分明记得,这份棋谱就诞生在他听闻新潟地区发生里氏6.8级地震的当天。而那时,光就身处在通信出现大面积中断的新潟。即使他后来平安归来,一番兵荒马乱后,自己也从未将这局棋在他面前复盘过……
所以,从那时起,甚至更早之前,你就在暗中收集我所有的棋谱吗?
“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会选择复盘这局棋,还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记住你的这份棋谱?”光缓缓对上亮的视线,眼里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他仿佛并不期待亮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的每一局棋都是你苦思冥想后的结果。这每一局棋、每一招都表达着你的想法,就像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说到这,光轻轻笑了起来,脸上竟多了份赧然,“感觉,我们总是在一起,却又好像经常见不到面。但看着你的这些棋谱,就好像看见你本人一样,可以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心境又有哪些变化,甚至好像可以假装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能话一时说得有点多,光刚说完就侧过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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