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她想说些什么,只是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他自己的家族五代相韩,深受历代韩王信任,自然是忠君无疑。就算这一代的韩王太不像话,他也不能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不以为然之意,只含蓄道:“或许除了忠君之余,还有另外的理想。”
“另外的理想......”温玉低声的念诵,“如若庙堂不振,当明忧患,取君子道,匡扶乱世......”
“当明忧患,取君子道,匡扶乱世?”张良不由跟着念诵了几句,“此句颇有道理,是温先生的家训?”
温玉摇了摇头,道:“非也,这是我门派的入门誓词。我所在的门派,以儒立身,讲求修身齐家,进而治国平天下,无论男女,皆当如此。”
无论男女,皆当如此?百家之中,有这样的一个门派吗?
张良眼中涌起怀疑之意,据他所了解,即便是儒家作为当世显学,也没有收取女弟子的先例。但她所学也的确与儒家息息相关,如果不是儒家的弟子,又很难解释她为什么熟知儒家经典。
但她没有注意到张良的怀疑,只是想着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另外的理想?为了温家的名声?为了天下的万民?”
她的表情惘然,沉进了记忆之中。
张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同时猜测着发生在她的身上的事情:出生在战乱之国,国君舍弃百姓奔逃,父母似乎战死沙场,但她不明白为这样的君主战死沙场有什么意义。
离经叛道又惊世骇俗,但这样的想法放到她身上,却又不突兀。
“温先生,执念太深容易入魔,若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想透,暂且先放下这个问题。”
“说的也是。”温玉苦笑一声,“应当只有时间才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也只有时间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两个人又一起沉默了,暂时没有再说话。温玉脸上神色数换,最终还是平静的下来,不再与这个问题纠缠。摒去了纷扰的思绪,注重当下,她却觉察到了不对劲。
张良,追着她来做什么?若要怕她带走了凌虚,应当不至于,毕竟青玉流还留在了她休养的那个庄园。
他......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尾,张良道:“温先生,你留在这里,应当也不是追不上灰衣人吧?你是又遇到了别的人?”
温玉转头看着他,“张先生所言不错,的确是遇到了他人。”她笑了一笑。“所以在此耽搁了些许,我想有些问题,或许不久就能知晓了答案。”
“能解先生疑惑,不知是何方高人?”
“这是一个秘密。”她颊边浮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旋出小小的梨涡。“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张先生——”
看她说的这么郑重其事,张良起了好奇心:“不知竟是何事?”
下一个瞬间,她淡淡的嗓音响起,又像是带了汹涌澎湃的感情,又像是清心寡欲一般忘情,“张先生知道吗,火魅术不仅能够窥探内心的弱点,也可以窥见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欲望。”
“这却是?”张良不由得被吸引。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她想要对我说出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告诉我又有何意?
张良几乎在一瞬间便有好几个念头转过,但却无法得出有效的信息。他还在猜度到底什么意思,温玉不容他多想,转头静静的看着他,墨黑的双眸氤氲起雾气,道:“我看到了你。”
有风拂过,吹落了她发间的迎春花,顺着她的衣襟滑落在地。这清亮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也似乎乘着风晃晃悠悠的消逝了,以至于他一时间不能肯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天地都静了。
她在说什么?
而我听到的又是什么?
可是每一个与她相处的片段流淌而过,那些小小、不为人知的细节,似乎也照应了她话语的真实性。
她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张良一时间竟不能回答些什么,实在是因为她这句话太过于有冲击力,以至于自己无法做出反应。
温玉没有等到张良回答,语气中一丝一毫的波澜也没有的继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你。”
她在说谎。
只消看了一眼,张良便断定了温玉口中说的话是谎言。他却无意戳穿,因为如果这个钟天地之灵秀的女子,真的钟情他,他又该如何回答?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温玉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她猛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近的能够感受他的呼吸,“张先生就如此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张良后退了一步,道:“那得要问温先生如何会看到我,这个问题恕我暂时无法回答,恐怕得先生自己回答自己才行。”
温玉直起身体,似乎并不失望,水墨般的眼中甚至还带了一丝极其浅淡、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仿佛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她神色如常,道:“我自己回答未免太过无趣,岂有先生回答之妙?既然先生一时间难以回答,那我就等到先生,能够回答我问题的这天。”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又在调戏小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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