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当年虽未见过这修道真人谢湛,但与流沙日熟以后也曾听过这位真人的事迹,武功修为与之温玉相比也是不逞多让,但日常行事却看不出她的七情六欲应在哪里,可以说是极其冷淡无情一个人。其后曾又与她有一面之缘,果真只觉她真如他人所言冷淡无情。
赤练道:“你入秦的两年之后,她曾云游归来,再度入韩。见你已不在,便又离去,此后行踪全无,直至今日也无半点消息。”
温玉秀眉一蹙,无声叹了口气。昔年楚南公曾对她言,谢湛自有一番机缘,无谓担心。而现在她人影俱无,又叫她怎能不担心?但有楚南公一言,她也只能勉强压下担心之意,只当做她在山间雾海中悟道去了。
理清此事,温玉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赤练点了点头道:“我亦有事也要去办。”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温玉当先离去,赤练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便也往反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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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扶苏一路回到了将军府,脸色不免有些暗淡。一时间想到要回咸阳面对的风暴,又想到李斯此人居心实在太恶,竟觉左支右拙,难以两全,心绪复杂至极。
李斯原本等在将军府静待扶苏归来,昨日他曾劝扶苏,若是喜欢儒家的那女先生,趁此回咸阳之际,不如一道将她带回咸阳。否则错过了此次机会,下一次她再度出门游历,又不知道相见为何时。
扶苏在他巧言相劝之下,颇为意动。原本他也只想询问一番“剑胆琴心”之事,见李斯说的在理,便也点头应允。
此时,李斯看扶苏脸色,便知他绝对半途折戟,被温玉所拒绝。李斯脸上隐秘的笑意闪过,便知此计已成。
当下扶苏进门,李斯便行礼,随后道:“公子殿下似乎脸色不好,今日之事不太顺利?”
扶苏看了李斯一眼,想到温玉所言此人的计划图谋,又看他现在状似关心的询问,句句声声是为自己着想,实则暗藏鬼蜮手段,不免有些不豫。李斯敏锐的感觉到这变化,他却十分奇怪,道:“公子殿下......”
扶苏立刻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李相国所料不错,今日之事的确不太顺利。”
一语完毕,扶苏斜眼觑着李斯,李斯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让他心中起了恼怒之意:李斯果然是在算计他!
李斯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殿下仁厚,不愿强迫她。但这天下乃是帝国的天下,她作为子民在帝国的土地上生存,理当听从帝国的一切诏令。公子殿下可请始皇帝陛下下旨赐婚,如此她便不能再拒绝公子。”
扶苏听到此处,几乎要怒极反笑了,章邯已为他报了咸阳的消息,而李斯竟做毫不知情的模样,还提出这等建议,这是嫌他死的还不够快?若是他回去果真向父亲提出此事,恐怕还会得到训他耽于女色的斥责。
若不是温玉极为通透的点出来,他早已入瓮而不自知。温玉早就说了,哪怕是始皇帝赐婚诏令一下,她也万万不会答应。而此事造成的后果便是,儒家会因她被视作叛逆,自己也会被儒家牵连,彻底失去嬴政的欢心。
当年的长安君成峤就因为牵涉逆反之事,被八玲珑彻底绞杀。天家无情,牵连到叛逆二字什么兄弟父子情分也只是虚无,扶苏并不想做第二个成峤。而此时看李斯神色,扶苏几乎想反问他:你是不是知道她一定会拒绝才会出此建议?
但扶苏没有,他意兴阑珊的道:“李相国不必再提此事,她既已拒绝,强求无意。”
李斯倒不想扶苏竟作此之言,远出乎他的意料。扶苏虽性情仁厚,但到底也是在咸阳宫中长大的,想要什么无不探手取来,如今作此之言......他定了定神,道:“公子殿下,若是她再度离去,恐怕此生再难得见。”言下之意却还是劝他请始皇帝下旨赐婚。
扶苏脸现冷色,道:“李相国,此事我亦经过考虑。若是本无缘分,又何必强求?”
李斯一惊,扶苏竟然涌现了怒气,然而不等他多想,扶苏继续道:“李相国可能不知,此事的不顺并不是她拒绝我,而是我拒绝了她——”
饶是李斯多年城府,此时不免也有些许愕然:“这竟是......”
扶苏哼了一声,道:“李相国不觉她与寻常女子所比,过于锋芒毕露而容易伤人?从前倒不觉得,今日却是实打实有此感觉,而我并不需要这样的一位武功高强又学识过人的夫人,有她在侧,我只怕会因她过于卓越而生忌惮之心,这样的女子,若是被她掌握了权力,还有谁能够制衡?”
李斯一时竟被扶苏堵的无话可说,这种女子过于优秀从而掌握权柄搅动天下风云的,大秦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宣太后,一个以一己之力确立了太后尊号的女人!
“所以,”扶苏的声音幽幽在李斯耳边响起,“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李相国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也望相国不必再向父皇提起此事。若是有风声泄漏到了父皇那里去,我便只当是相国之过——”
扶苏既然已把话说到此处,李斯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他无奈应“是”,却只可惜自己的布局一夕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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