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四周剑气沉浮,地字一等看着她抱着张良向他走了过来,脚步声轻柔无比,然而一步一步踏来,却好像攫取住他的心脏,让他不能呼吸。她路过重伤在地的仅存的绝字刺客,连眼神都欠奉一个,随手一道剑气甩出,了结了他性命。
虽温玉脸色极为苍白,甚至因动用“月池”吐了几口血,伤势更重,看起来仿佛脆弱的一击便能取她性命,但是地字一等却不敢靠近她,反而不断后退。
她浑身浴血,胸前更是被张良的血染做了一片鲜红。但看起来并不可怖,反倒有几分异样的凄绝之美。
然而看在地字一号眼里,不仅不美,还让他心里少有的起了恐惧——这女人太过可怕,他带了几十个刺客围攻她,却被她杀得大败,只怕只有天字级别的那几位大人能够联手杀了她。
地字一等决断极快,他没有把握能杀了这个女人,再纠缠下去只怕会被这个女人杀掉。他心中权衡,一剑虚晃退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在林子中。
温玉见此人退去,并不追赶,眼下救治张良最为重要。张良伏在他肩头,沉沉没有动静,似乎睡了过去。她已经多年不曾体会过慌乱,今日却又再一次感觉到心脏仿佛都快要爆炸。她横抱起张良,用出轻功“九州踏歌”,凭空拔地而起,直往小圣贤庄而去。
她像是一片苇叶般在空中行高纵低,速度极快。张良被她稳稳的横抱在怀中,衣襟大袖随着她的动作起伏飞扬。
温玉心中如同乱麻,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不能思考。张良为她挡剑之时,心中没有半分犹疑。不仅如此,还牢牢护着她为她挡住了地字一等刚烈的掌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奋不顾身?
所有的疑惑、不解、愤怒、不甘,最后全汇聚成一个念头:不能让张良死。
也许是因为心中焦灼的缘故,往日极快的路程在她的眼中变得极慢。轻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她却觉得仿佛走了漫长的一年。
小圣贤庄在望,不过几息温玉便已到达。她几个纵跃如风一般掠过房顶,顷刻间便到达了张良的居所。她一脚踢开门,小心将张良放到榻上,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执起张良的右手开始把脉。
张良脉象忽起忽伏,十分凌乱,一时快如跳珠,一时慢如潺水。温玉秀眉微皱,毫不迟疑的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衫,露出上半身。他左胸之上,距离心脏毫厘之地,正是那道剑痕。如果不是这道剑痕擦着心脏而过,张良恐怕不是重伤而是殒命当场。饶是这样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何况他还硬接了地字一等全力一掌。
倘若他殒命当场,温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温玉取下青玉流置于桌案上,毫不迟疑开始弹奏阳春白雪,她从来没有哪一刻似现在一般痛恨自己没有精修相知剑意。无暇多顾,心无旁骛弹奏阳春白雪。宫商角徵羽五音回环往复组合成悲悯的乐音,治疗的无形琴音霎时间包围了张良的身体,一缕缕琴音没入他的身体,开始修补伤势。
她今日已是两度动用相知剑意,但是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如果相知五音对于治疗张良无效,那么她会孤注一掷拼着走火入魔也要使用“歌尽影生”。
阳春白雪远泊温和,自有一股悲天悯人之意,不比高山流水流淌铮铮杀伐之音。好在今日与雪女合奏让她领悟了不少东西,此刻弹起来竟不如往日般晦涩勉强。
循环弹奏过几遍,温玉内力消耗一空。她几步跨了过去,执起张良的手的把脉,脉象虽然还是微弱,到底比先前强劲一点,平稳了下来。她又掀开张良的衣襟,那道创口也已愈合,生成了新的疤痕。
温玉脑中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眼前不由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正想歇息片刻,却听到了屋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行来。温玉眼中杀气一闪,伸手拔出墨石剑,扬手掷了出去,正正擦着来人的发丝钉在了门上。
来人只见眼前寒光闪过,一柄极为锋利的剑已钉在了门上,青碧色的剑穗还在微微抖动。他一只手搭在门框上,间不容发侧首躲开了墨石剑,却也被削下了几缕发丝。
墨石剑亮如秋水的剑身映出了颜路的双眼,他看着被削断的发丝悠悠然从自己眼前飘落,目光移到了温玉身上,旋即大吃一惊。
温玉浑身浴血,她靠着床榻坐下,疲累至极,一身缥色衣衫处处沾染了血迹。而她身后躺在床上的张良衣襟散乱,昏迷不醒,青衫之上亦是大片血迹。
这两人倒像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恶战一般。
先前在极远之处他就看到有人怀中横抱一人在小圣贤庄的屋顶上纵跃,最终落到了张良的居所之中。他回想起张良黄昏之时似有急事离开了庄内,现在应当并不在屋内。他也是怕有心怀叵测之人要对小圣贤庄不利,便赶到了此处,岂料脚步声如此之轻还是被温玉发觉,倒是真要赞叹她的警觉性了。
“原来是颜路先生,一时反应过激,失礼了,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宵小在侧。”
温玉微微一笑,许是经过恶战的原因,脸容上的笑意也不觉带了几分锋利之意。她撑不住靠着床榻的边缘坐了下来,深深喘息。还好来人是颜路,若是罗网不惜代价打草惊蛇也要进入小圣贤庄除掉她,以她现在内力全无的状况,还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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