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迎亲队伍受人指指点点,他也全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太过招眼所致。他并不知道的是,上一刻钟陈氏刚哭哭啼啼地走过,给每个询问的人都讲了一番王书生是如何昨天刚与她和离,今日就迎娶新人的。
不知道这和离本是陈氏挑起的街坊邻居颇为生气:“怎么看着是个端庄稳重的公子,竟然是这样薄情之人?纳个妾就解决的事,怎么偏要和离?”
陈氏梨花带雨地哭诉:“天知道!”
哭完眼泪一抹,颤颤巍巍地扭着小碎步回去,看个背影都是伤心欲绝。
王书生苦心维持多年的形象,瞬间崩塌个彻底。
等到一行人在街上走过,街坊邻居的目光大抵是鄙夷与轻视,宠“妾”灭妻的人,掂不清轻重,是个秀才又如何?
还有那位新妻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有礼数有教养的,一样让人瞧不起。
王书生忽视的闲言碎语,乐娘一个不落全听进耳朵里,坐在花轿里忍不住地偷笑,这也多少算是让众人识得一些王书生的真面目。
花轿慢悠悠落下,估摸是到了王家,临时找来的喜娘敷衍地请乐娘下轿。
乐娘隐去身形,稳稳地坐在轿中不动。
喜娘不耐烦地重复一句,却见那轿帘连动也不动的,她一个恼怒,就要掀开帘子拉新娘下来,白眼看去就见那轿子空荡荡的。
“啊——”喜娘用她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喊出一声悠长的尖叫,直把敲锣打鼓的人一惊,音乐骤停。
王书生即使受到惊吓那嘴角的笑意也不变分毫,他扭过头笑道:“怎么回事?”
喜娘冷汗直冒,惊恐道:“新娘呢?新娘呢?!”
抬轿的人不满,也掀帘子看,道:“新娘肯定好好在上面呢,这一路又没停下……啊!”
轿夫比那喜娘还要害怕,刚把帘子掀开一角就匆忙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闹鬼了!闹鬼了啊!”
人群顿时一阵躁动。
王书生脸一僵,拉着马哒哒走来,俯身确认道:“你们是说,新娘没有在轿里?”
轿夫惧怕道:“鬼!有鬼!”
王书生又看喜娘,哆嗦着说不出话的模样,无奈地下马要亲自来看。
他一掀帘子,素衣白裳的乐娘俏生生的,对他抿唇一笑,清丽到极点。王书生一阵心热,对着喜娘和轿夫就是一声呵斥,小心翼翼地把乐娘请出来。
乐娘现身的一刹那,躁动的人群瞬间死一样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王书生没有理会那诡异的氛围,从喜娘手里拿过那一方红帕,爱意满满地给乐娘盖上,轻声道:“白衣便白衣,不过这一方红帕,还是要我来揭。”
乐娘貌似娇羞地点头,乖巧地任王书生拉进王家。
谢生远远看着,无奈地笑道:“乐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不过只是小小的惊吓,并不影响下一步就是。
季青临若有所思地点头,眼里意味不明,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生给刻意无视。
之后的拜堂成亲在王父王母的皱眉下顺利完成,几个嫁妆箱子也被妥帖地放在库房。内心狂喜的王书生在宴会上喝的酩酊大醉,踉踉跄跄着摸到房间——这婚仓促到没人给王书生闹洞房。
醉眼朦胧间,王书生瞧见床边有个白花花的人影,笑嘻嘻地扑过去却一头栽到床上。
王书生迷糊地掂起一件白物件,大着舌头道:“衣服都脱了,人呢?”
晕头转向的王书生伸出双手摸索,摸来摸去床铺都是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人影。
“谢姑娘?”新娘的消失让王书生的酒醒了一些,他痴痴地喊了几声,却抵不过随着醉意一起来的疲惫困倦,声音渐渐低落直至消失……
还以为能把王书生吓个半死的乐娘遗憾地叹一口气,堂而皇之地从屋顶飘下来,踹王书生两脚,却只把人踹地翻了个身。
乐娘瞄准罪恶的地方还想再来一脚,却被谢生拦下:“行了,我看就是踹废人也不一定能醒。”
酣睡的王书生鼾声阵阵,异常配合。
乐娘失落道:“那我就不能再见到他被吓得要死的模样了,好可惜。”
之前她在花轿那一下就是想吓吓王书生的,结果除去王书生,谁都被吓到了。接着乐娘就指望着晚上洞房花烛夜这一吓,然而王书生竟然直接醉酒到直接睡过去,都没发现找不到她。
真的是让鬼遗憾。
乐娘在人间逗留得太久,对灵体也有一定影响,所以谢生打算今夜一过就送乐娘回阴间,烧烧香送送礼,给乐娘找个好人家投胎。
谢生还没说话,季青临就先出声安慰道:“无妨,到时我造梦给你看。”
被抢话的谢生瞥季青临一眼,摸摸鼻子又一次觉得有默契。
乐娘惊喜地道谢,深深地给谢生行了一礼后,雀跃地下了阴间——做鬼之后,报复王书生简直是让她最开心的事情,投胎便是让她第二开心的事情。
婚房里,谢生与季青临相顾无言。
谢生道:“不如我们先回去。”
看王书生睡得这么死,日上三竿也不定醒,不必一直等着。
季青临摇摇头,盯着微闪的烛火发愣——这一幕简直似曾相识,都是洞房花烛夜的奇怪景象,那时候谢生做了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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