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水听他直呼李萧寒的名讳,心里激灵灵打了个突。
她直到此时才发觉,这个展大人,并非是个借住在自己家的好说话的普通客人,他非但有官职在身,官衔尚在李萧寒之上,他并不因为她年纪小,就纵容姑息于她;他也并不像那天早晨遇到的那样,对所有的事qíng都高高挂起不闻不问。
她突然发觉自己做的造次了,对眼前的展昭,竟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李姑娘请回吧,不要在此地再作耽留。”
李洛水咬了咬牙,忽的别转身,蹬蹬蹬跑远。
旁侧的兵卫向展昭陪着小心:“展大人,你也别太动气,李小姐年纪小,家里又宠着,骄纵些在所难免。”
展昭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表qíng。
“只是……”那兵卫踮起脚看李洛水消失的方向,“李副统家不是那条路吧……李小姐今儿气大的很,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展昭心中咯噔一声,那天早晨发生的事迅速在眼前闪过。
他迟疑了一下。
“我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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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在?”面对守城兵卫的回答,端木翠急的差点哭出来。
兵卫看看端木翠又看看李萧寒,也不好将李洛水在城门口闹事的事说出来,只是含糊其辞:“原先是在这里的,后来……后来有点事qíng,就离开了。”
“那,端木姑娘,”李萧寒也没辙,“要么,还是回去,慢慢等吧。展大人他,总会回家的。”
第167章 【风雪同路】-三
展昭追上李洛水的时候,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正趴在墙上大哭。
展昭叹了口气,抱剑静静站在一旁:一个姑娘家,伤心成这样,原因可能有很多,她若不说,他也实在不想主动去探听。
李洛水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她抬起头来,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展昭:若换了另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在边上,她一定早就哭着闹腾开了,或者仗着美貌女子特有的骄傲恃宠而骄,可是对着展昭,她平日里那么些骄纵含嗔的举动都施展不出来,出于女子特有的直觉,她觉得展昭并不想同她亲近,他跟过来,并不是要宽慰她或是哄她,他只是怕她出事。
这样的感觉让李洛水有些挫败感。
展昭静静看她:“回去吧,入夜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你爹娘会担心的。”
“不回。”不提还好,一提到“爹娘”二字,李洛水的火气就按捺不去,“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展昭微笑:“怎么,父母和儿女间,还有过不去的坎?”
“你不明白的!”李洛水一开口就带了哭音,“我爹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死也不会嫁的,死也不会的。”
“小小年纪,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死字?”展昭的面色慢慢沉下来,“你爹bī你了?”
李洛水愣了一下。
回想一下方才和爹爹的对谈,似乎并没有什么言辞激烈的地方,李萧寒只是不喜她的态度,重重斥骂了她几句,爹bī她了么?好像也没有。爹说一定不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么?好像也没有。
只是……
只是她年纪小,一贯的骄纵,一贯的如意,忽然有了一点点的不合心意,一下子就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敌人,张牙舞爪的跟全世界叫嚣:别bī我,bī我就去死。
“你有试过跟你爹谈过吗?”
李洛水沉默,然后摇头。
“世上没有不爱儿女的爹娘,你试着跟你爹去讲,你爹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如果……”李洛水咬着嘴唇,“如果我爹还不同意呢?”
“那你就去死?”展昭失笑,“你死了,你喜欢的人怎么办,他不会难过吗?”
李洛水不说话了。
“你从未跟你爹讲过你有喜欢的人,你爹从何得知你的心意?他跟你谈起你的嫁娶之事,你不加解释便怒火中烧,甚至于以命相bī,李姑娘,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李洛水只觉得展昭说的平和,但字字在理,自己竟是反驳不得,可骄傲的xing子使然,又不想这么认输,连连跺脚之下,qiáng词夺理:“你不懂的,若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展昭只觉好笑,好笑之余,却又有酸涩之意在心头泛起:“李姑娘,你现在年纪还小。这话,过了几年之后你再想想,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洛水咬牙:“跟你说也说不通,你不会明白的。”
展昭敛起笑意,声音平静的很:“世上相恋的男女,有很多原因不能在一起。有的是因为门第相差太大,有的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纠葛,还有的yīn差阳错失之jiāo臂。李姑娘,你信展某一句,你的事qíng并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你回去之后,好好跟你爹谈谈,我想你爹会明白的。若是谈不通,展某也不介意帮你去劝劝你爹。”
李洛水只听进去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猛的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展大人,你说真的,你会帮我去劝我爹?”
展昭微微阖首。
李洛水喜极:“太好了展大人,你比我爹的官儿大,你说的,他一定会听。”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李洛水才觉得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件不错的事qíng。
“想不到你还是个好人。”
这样夸奖的话,展昭实在听的哭笑不得。
“哎展大人,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李洛水忽的想到什么,面上有些发窘,“你在我们家这些日子……我对你不是……很好……”
展昭淡淡一笑。
“相爱之人,相守不易。展某乐得成全……走吧。”
“好。”李洛水展颜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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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到李萧寒家那条巷子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他名字:“展大人,展大人!”
展昭停下步子,疑惑地回头看身后那个匆匆跑过来的传令兵。
“小的去李副统家请了几次了,副统只说展大人还没回。”传令兵气喘吁吁,“展大人,范大人有请。”
范雍?
展昭心中咯噔一声,回身看李洛水:“李姑娘,你先回去。”
“哦,好。”范雍是延州知州,振武军节度使,听得来人是奉了他的命令,李洛水也知道是要事,点了点头,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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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展大人原本是……跟你一起回来的?”李萧寒原本是准备好好骂李洛水一顿的,听她说起方才qíng形,忽然就调转了话题。
“是啊。”李洛水点头,好奇地看李萧寒身后那位一脸失望的姑娘:家里又来了客人?
“然后呢?”李萧寒追问。
“然后范大人差人来请,展大人就跟着传令兵走了,就是刚到门口的时候。”李洛水伸手指了指外头。
“这样啊……”李萧寒一脸抱歉的神色,他回头看那位姑娘,“端木姑娘,要不你先歇着吧,不要等了。”
“我早知会这样的,”端木翠咬嘴唇,“次次都要扑空,一路都在扑空,我再也不找他了。”
李萧寒待要说什么,端木翠站起身子,满面不快地回房去了。
“爹,她是谁啊?”李洛水好奇。
“多嘴。”李萧寒愠怒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才说了你几句?就那般使xing子跑了,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李洛水拿手绞着衣裳,偷眼打量着李萧寒的神色:“爹?”
“嗯?”李萧寒余怒未消。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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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从范雍手里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书信。
“此趟若不是李元昊主动撤兵,延州岌岌可危。但是老夫身为主帅,失塞门、金明二寨,三川口大败,损兵折将,唉……”
展昭也知道,范雍如此说,并非是要对自己倾诉些什么,只是一时感叹而已,当下并不多言,接了书信,旋即告退。
后来,范雍果被撤了振武军节度使一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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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萧寒家时,已是子时三刻,展昭方走到门边,忽的想到李萧寒一家应该已经都入睡了,思忖着不便打扰,转身yù走时,身后的门却腾的一下开了。
“展大人。”李洛水压低了声音。
展昭惊讶:“还没睡?”
“我怕你回来,所以守在门边同你说,”李洛水的脸一红,“那件事,我跟我爹讲了,爹也没生气,还说,抽日子要会会面……展大人你不用跟我爹说了,爹若是知道我把这些事乱讲,又要生气。”
原来如此,展昭微笑:“知道了。”
李洛水侧开身子把他让进门来:“你回来就好了,有个姑娘等你好久了。”
展昭一下子僵住了。
李洛水奇怪地看他,展昭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有个姑娘?”
“是啊,在你房里。”
李洛水伸手一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展昭看到自己房中正透出的晕huáng色的微光来。
“什么样的姑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是个模样儿好看的姑娘,”李洛水想了想,“我听爹喊她端木姑娘,可是再多问,爹也不说了,只说是展大人的朋友。”
顿了顿她又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李姑娘早点休息吧。”
李洛水嗯了一声,步履轻快地回房去了,展昭伸手扶住边墙,竟再也迈不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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