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赵云澜有多厌恶赵心慈类似的说教,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隐隐遗传了老爷子骨子里的暴力倾向。说句实话,他赵云澜从小到大都不算什么脾气温和的人,虽然在外人看来还人模狗样挺好相处,其实火气一来说动手就动手。好在特调处从上到下都被迫接受了这位领导的火爆脾气,偶尔在处长室打了下属也没人去星督局投诉他个暴力执法。上次打了老楚后,他甚至都没像大庆一样对赵云澜高贵冷艳爱答不理。这让赵云澜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抽老楚一顿,他八成也会为了伤了小郭内疚不已。否则堂堂尸王怎么甘心让自己这个凡人对他用镇魂鞭?就算镇魂令压身也不行。
其实赵云澜一直觉得楚恕之这人心里还是有个分寸,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地界挑中了他。老楚只是吃了性格偏激的亏,也吃亏在当年没人教过他规矩,否则三百年前也不会干下那种破事。现在赵云澜越发觉得就应该让老楚多疼个几天,好好磨磨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所以真不该给他那瓶薄荷花露膏,不然就可以让沈巍舒服一点了。
自从上次在家里打了沈巍一顿后,大概是为了压住心底的欲-火,赵云澜把冲澡的水调得凉了些,导致感冒反复了三天还没好。虽然他自己觉得这没什么,挺挺也就过去了,但沈巍可不这么看。他这几天带着伤去上课,回来后还得给赵云澜做饭,看着他吃完药后再去收拾碗筷。赵云澜觉得他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有些内疚,尤其是每次饭桌上看着沈巍因为坐下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赵云澜就觉得心底不是滋味。
沈教授脸皮薄,赵云澜每晚上药都要将他半带胁迫地按在沙发上。虽说五下皮带并不多,但架不住沈巍皮肤苍白。赵云澜记得第二天替他拉下裤子时心脏剧烈跳了一下:巴掌印虽然消失得差不多了,但皮肤上烙下了一片片紫色的小点。原先鲜红的五条皮带印变成了青色突兀地浮现在臀上,看着就疼。赵云澜虽然也不赞同沈巍进行自愈,但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心疼。这打都打过了,痛也痛过了,还得让人带着伤折磨到什么时候?再说沈巍又不是小孩了,就算不提醒他有伤,他还能记不住吗?赵云澜每次给他上完药后都觉得恢复得太慢,恨不能冲到楚恕之那把那瓶还没用完的灵药给夺了回来。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别的不说,要是让沈巍知道了这药是祝红为了给他治手上的伤而从妖族寻来的,这醋坛子非得给气个半死。
当然他也不知道老楚压根就没打开他这瓶心心念的疗伤灵药,不然他也得给气个半死。
楚恕之那晚挨完打后就去了医院,守着小郭呆了一夜一天,他不怎么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盯着昏迷中的小郭,时不时给人掖好被子,喊护士换个输液瓶。害得值班护士在这人到底是小伙子的亲属还是仇人的揣测中不停变换眼神。
楚恕之并不在乎,事实上他也很少在乎过别人的感受。他修炼的是尸道,干这一行的都非常有个性,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离经叛道性格古怪。楚恕之没有师父,当年领他进门的高人只是指点了几番后就不见行踪了,据说是找了副棺材安放在悬崖边去参禅僰人悬棺的道义了。好在楚恕之天分不错,修炼得也算是炉火纯青,但由于没人教导,很多忌讳和规矩他并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不懂规矩,他才在自己的坟被一个小孩下令刨开又一把火给烧毁了后,一怒之下将那孩子抓起来倒吊着放干了血风成腊肉吃了个痛快。
毁尸王的坟,相当于断人生路,虽然楚恕之不在坟中逃过一劫,但按规矩他杀了还是吞了这个作俑者都没人管得着。不幸的是,这孩子是个不满七岁的幼童,按三界的说法属于一无所知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楚恕之虐杀了他自然就是犯了重罪。
纵然如此,三百年前地界派阴差来捉拿楚恕之时,他仍是一脸无畏。知道了规矩又怎样?就算摆到今天,敢刨他坟的人,别管是七岁还是七个月,他楚恕之照样给生剥活吞了。大不了再坐三百年的牢!
楚恕之低了低头,沉着脸摁着手中的打火机,忽明忽暗的火苗让他缓了下思绪。说到底他并不是那种全无心肝的人,犯了错受罚,他认,杀了小孩,戴上功德枷是他自愿。坏了规矩,推了小郭,挨赵云澜的鞭子时他一点也不觉得冤。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觉得赵云澜是知道自己心思的。自从看见那个阴魂流露出对小郭的一往情深时,他心底就很有些不是滋味。这个一直喊着楚哥楚哥的小跟屁虫,竟然靠着他那没头没脑做好事的热情,被一个阴魂所爱上。楚恕之心底很有些忿忿不平的酸味,他无法接受这个时刻紧跟着自己被自己所嫌弃的小伙子,竟然被别人当做宝一样去珍惜,去惦记,虽然他知道小郭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无来由地产生了一种被背叛被失去的心塞感。
不过也幸好小郭什么都不知道。楚恕之微松了口气。刚摁下打火机,耳边就出现了值班护士公事公办的声音:“这位先生,病房里不能抽烟。”
“我是在抽烟吗?”楚恕之冷冷回道,一抬头瞥见醒来的郭长城正靠着病床怯怯打量自己,立马换了副脸色,真诚地对着护士:“好的。”
小护士一脸遇见了不正常人类的表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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