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件好事,至少没有梦来压榨他短暂的睡眠时间,他可以从难得偷来的睡眠里获得片刻安宁,可以把那些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枷锁暂时解开,等到天亮之后再把自己装进那个傲慢不羁的壳子里,在人们需要他的那一面里展示给他们一个闪闪发光的钢铁侠——他无所不能,他还能做到更多,他好得超乎他们最好的期望,他可以也必须扛起一切,为了谁?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他身后的人?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然而今天他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不是那种徘徊不散的梦魇,也不是让门捷列夫排出元素周期表的古怪梦境,更像是迪士尼风格的梦——狮子王?他不记得他看过这个,可奇怪的是他现在想了起来,甚至还记得荒原上的漫天星光。
“你知道这有点像是一个陷阱,”托尼说,“你其实是一只生化机械仿生乌鸦,而只要我接下这颗糖果,我就需要提前试验纳米装甲的效果了。”
“这不是乌鸦。”栏杆上的黑色小鸟发出女孩的声音,考虑到她衔着一枚糖果,她应该不是用鸟喙发声的,“但是您还是选择停下来和我说话。”
托尼双手插在裤袋里:“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个签名。慈善基金会的文件上吗?还是你们的魔法小把戏——抱歉,或许我用词不当。”
伯劳鸟歪了歪头:“所以您可以穿上装甲再来接糖果,斯塔克先生。”
托尼:“这也是我想说的。”
他抬起手,金红色铁流缠绕而上,接住了从鸟喙里落下的糖果。
糖果在他掌心滚了两圈,没有任何变化。
伯劳鸟看着这一幕,迟疑地“呃”了一声,建议道:“或许您要把糖果吃下去。不过我已经把糖果送到了,接下来您可以自己决定要怎么对待它……当然您最好还是对它好一点。”
“我为了清除创伤记忆的治疗实验投入了6.11亿美元,”托尼说,“而你说这枚糖果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并且希望我现在把它吃下去——想想看吧,小姐,我以为编造我是瘾君子的小报没有那么多读者呢。”
“这不是编造的场景,”伯劳鸟犹豫了下,叹了口气,“不管您看到什么都会以为是幻觉,是吗?”
“我想我赞助的项目里就有好几个在尝试精密地操纵人的记忆。”
“而我是您的粉丝,我也知道。”伯劳鸟拍拍翅膀,飞了起来,“既然这样,那祝您好运,再见。”
她很快消散在夜幕里,而托尼审视着掌心的糖果,过了会,拧开海蓝色的糖纸包装,从褶皱的锡纸里翻出一枚巧克力。
锡纸上写着一行小字,依旧是熟悉的笔迹,“吃掉我。”
爱丽丝漫游仙境吗?托尼想。
他咬开巧克力,混着花果香气的甜蜜酒液从巧克力里流出,点亮了沉寂的味蕾,蜂蜜花朵和杏脯的香气的凉风从他的嘴里流泻出来,他看到了树荫葱郁的夏天。
托尼咽下嘴里贵腐酒心巧克力,目光缓慢地从四周扫过,过了会他垂下眼睛,没有动作,保持着双手插在裤袋里的姿势,看着一双皮鞋从视野的边缘接近。
“就算是在录像上我也没有看过这么真实的你呢,或许我该调整我对魔法的看法了。”托尼喃喃着抬起头,看向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或者你该说‘我已经在考虑怎么用技术再现这个了’。”霍华德说。
托尼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有点开始喜欢魔法了。”他说。
“因为他和你好好说话了吗?”玛丽亚问。
穿着套装的美丽女士走到他身边,微微仰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这是什么?”托尼目不转睛地看着玛丽亚的眼睛,喃喃着,“你们又是谁?”
他伸手按住玛丽亚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慢慢低下头,闭上眼睛,让那只手抚摸上他的头顶。
“只是死者的幻影,你知道的。”玛丽亚微笑着说。
糖果在口中融化的过程变得漫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谈及亡灵之地,谈及每一个万圣节,谈及花瓣路是如何将他们指引向人间,谈及在他醉酒后昏睡时,他们曾经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梦,他吃下一颗填充了致幻药水的糖果,在梦里构建出一场重逢,一场没有发生过的会面,一场他无数次希望发生过的告别。
但这是这么真实,比通过技术控制海马体重现出的场景更真实。他从来没有过相信童话的童年时期,他也不关注在他制造机器人时他的同龄人是不是在父母的怀里听着故事,他让自己活成他父亲期待的相反的样子,模糊地等待某天他们能够回过头注视彼此,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多么贴近又多么遥远。
后来那个机会没有来。那个机会永远不会来。他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那么多年一晃而过,他好像从来没有做正确的事,他好像开始去做正确的事,终于他等到了一场梦。
“喜欢酒心巧克力吗?不许再酗酒。”玛丽亚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们都很想念你,我们知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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