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服装店到这里的一路上,拉妮娅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询问也没有犹豫,乖乖地跟着提姆走走停停,上车下车穿过旋转门搭电梯,蹦蹦跳跳跟着红衬衣,穿越漫长的虚无空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哪里?”她问。
“韦恩塔顶层,我的办公室。”提姆单手插在裤袋里。
似乎总裁办公室都是这个布局,办公室正对着门的一面墙都是玻璃,只有一张长桌背对着窗外的城市,夕阳倾洒在桌面上,宛如金红色的光河流淌。
能够俯瞰城市的地点很多,但只有这里还算安全,再加上拉妮娅只能看见红色,基本可以排除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可能,因此提姆把她带过来也没有太多心理压力。
他回头看向窗外,清晰地听到身后的小姑娘呼吸窒了窒。
拉妮娅注视着窗外,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绕过办公桌,走到窗前。
她的步伐很稳,不像之前亦步亦趋跟着他那样谨慎,好像她能够看见——
提姆的思绪顿了下。
他看向拉妮娅的背影,看着她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熔化的金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确能看见。
在日本的传说里,妖魔总在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大行其道,这一时刻就是傍晚之时,也称逢魔时刻。
日落时城市是红色的,而在这一刻,拉妮娅能够和所有正常人一样,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看见这个世界。
提姆看向窗前的女孩。拉妮娅趴在玻璃上,毫无形象地把脸也贴上去,鼻梁被玻璃挤压得格外滑稽,然而她对此一无所觉,只是专注地望着窗外被余晖笼罩的城市。
落日在她的眼睛里一点点沉没,她默默注视着夕阳下的城市,眼睛那么亮,彷佛圣诞节趴着玻璃橱窗上张望糖果店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或者徘徊在蒂凡尼珠宝店外的霍莉·戈莱特,那个眼神明明白白,写满了渴望和向往。
直到夕阳收走最后的光芒,拉妮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就在提姆以为她要一直站下去时,她终于开了口。
“哥谭很美丽。”她很轻地感叹。
还在全世界跑的时候,拉妮娅就很喜欢日出和日落,因为这是她一天里唯一能够清晰看见世界的时刻。每抵达一个城市,她都会跑到这座城市的最高点,用自己的眼睛一寸寸丈量脚下的土地,让金红的光辉一点点点亮她的眼眸。
而和她想的一样,无论她存在不存在,这个世界总是那么美丽。
……
兰博基尼缓缓在门前停下。
阿尔弗雷德站在庄园门口,看着跑车停在面前,车窗一片昏暗,看不清车内的场景。
虽然比想像得要迟,但提姆少爷和拉妮娅小姐还是赶在了晚餐之前回来,看上去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也让老管家安心了不少。
他上前拉开车门,然而映入眼中的场景让他有些意外。
大概是昨晚通宵的后遗症,两只小鸟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车内空间也不大,他俩不知怎么倚在了一起。提姆还维持了坐姿,只是张着嘴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出门前打理整齐的头发也变得乱七八糟,毫无形象可言。而拉妮娅更放飞,干脆直接倒下,小姑娘小小一团歪倒在提姆腿上,不怎么舒服地蜷缩起身体,一缕小卷毛垂在额前,随着她的呼吸上上下下,一会儿飞起,一会儿飘落。
门一开,听到动静的提姆蓦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在对上阿尔弗雷德时放松下来。
“我又睡着了?”他有些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下午的那一觉已经足够提姆恢复精神,按照他的想法,直到明天之前他都不需要再睡了,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估计这只小伯劳的确不能通宵,一上车,拉妮娅又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身体一歪,直接倒下睡死,看得提姆很是无语,只能由着她睡。
而犯困毫无疑问是会互相传染的,几分钟之后,他也开始昏昏欲睡……等睁开眼睛他们已经回到了韦恩庄园。
“我一直建议布鲁斯少爷不要把‘让自己变得不需要睡眠’这一项加入训练课程,”阿尔弗雷德说,“可惜你们都很热衷于这项课程,并且试图推广。”
面对管家不轻不重的调侃,提姆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笑笑,低下头,推了推腿上的小姑娘。
可惜这次拉妮娅没有服装店时那么善解人意了。
拉妮娅有点起床气,但不是发火的起床气——她也没有发火的对象,来叫她起床的又不是别人,只可能是自己,对着弥斯特发火毫无道理而且莫名其妙——是哼哼唧唧撒娇的那种。
这点主要是弥斯特惯出来的,反正弥斯特醒着拉妮娅就不用醒,让弥斯特把她捞起来洗漱穿衣服就行,她可以全程闭眼到被弥斯特推出门,要不是仅存的良心加上弥斯特还要打工赚钱制止了她,拉妮娅绝对会干出让黑雾之躯变成自己去上学、血肉之躯继续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可耻行径来。
怎么会有人能在冬天的早晨离得开被窝呢。
“别叫我……”拉妮娅垂死挣扎,“你做你的嘛……”
睡梦里基本上没有理智,拉妮娅只以为是弥斯特,一面负隅顽抗一面疑惑为什么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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