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许是我的错觉。
面对这个问题,清光眼底一瞬间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苦涩之色。他有数秒钟没有答话,尴尬的静默流转在我们两人之间。
“我知道啊,当然了。虽然,这是我最后也没能一起抵达的地方。”
再次开口之际,少年清朗明快的声调中混入了几分苦笑,如同在霜雪重压下低垂的灼灼花枝,听上去沉郁中略带疲倦,几乎不像是本人。
“放心,茜。”
但他很快又改口宽慰我道,“即使是安定,也不可能两次被同一番光景迷惑心神。我们只要等待他整理好心情,然后一起前去迎接他就可以了。”
“迎接……?”
我疑惑地低声重复一遍。
清光缄口不答,只是安抚似的冲我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转过身,沿着绵延不绝的长街大步向前走去。
“咦?等一下,这是要去哪里……”
(丢人,早知道就多看点历史剧了!)
情知这一定是个清光和安定都心知肚明的场景,我一边在内心痛悔自己历史知识的匮乏,一边慌不迭地快步追上。
……
……
“…………”
答案比想象中更为简单,揭晓得也比想象中更快。
这个场景的来源与意义,在清光带领我跨入一座民宅的同时,化为一目了然、明白无误的事实,带着泪水一般滚烫的热度刻入我心中。
那沉甸甸的分量也好,令人五内如焚的腐蚀性也好,都无异于向我心脏中灌注水银。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清光瞳孔中的阴影从何而来。
“——这里,是‘那个人’最后在病榻上死去的地方。”
清光目不斜视,仍旧只抛给我一个清瘦孤单的背影,以惊人的淡泊口吻如此说道。
“我想,山田就是以这幅光景迷惑安定,让他心生怀念,驻足流连,最终长久地受困其中。”
“毕竟,安定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
“…………”
我无言以对。并非两人审神者,又无法介入那段沉重历史的我,没有在这里出言安慰他们的资格。
加州清光,以及大和守安定。
通称为“冲田组”,曾经属于幕末天才剑客冲田总司的刀剑。
在那个动荡飘摇的时代,他们陪伴主人入死出生,一次又一次地穿越腥风血雨。直至最后,清光在池田屋一役中折断刀尖,安定目送着总司日复一日遭受疾病折磨,不可挽回地走向生命尽头。
尽管结局不同,但他们一样是被留在世上的悲哀刀剑。
“啊,那是……”
刚一穿过庭院,我立刻眼尖地发现,有一间和室面向庭院的拉门打开了。
透过那道不甚宽敞的空隙,可以看见其中一人横卧于榻榻米上,另一人端正地跪坐一旁,水色羽织让人联想起雨后如洗的青空。
“是安定。”
清光一手拦住急欲上前的我,“我们不要打扰他,慢慢地走过去。”
“可是,万一安定再次沉溺其中……”
“没事的,茜。你再走近一些,听听他在对‘那个人’说些什么。”
“……?”
我将信将疑地放轻脚步,尽可能不引起安定注意地接近回廊——但我很快发现这只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总司”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然后啊,冲田君……”
“嗯,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没错没错。他居然这么说哦,‘我是冲田君的狂热粉丝~’什么的,很有趣?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哈哈。”
出人意料地,我听见安定在笑。
我一时怀疑起自己的听觉,但无论我怎样全神贯注地侧耳聆听,他都毫无疑问是在笑。
轻快、活泼,就像所有十几岁少年那样,从一切枷锁与藩篱中解放出来的笑声,又让人联想起雨后清爽的风。
“总司”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而安定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快活地说下去。
我不消多久便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现界以来经历的一切。他说起那位自称“总司真爱粉”、画风清奇的审神者,也说起他带着自己走过的“万里河山”。
“冲田君。”
最后,像是要为这一席絮叨散漫的发言做个总结一般,安定深深地、深深地俯下头去。
“我去看过这个世界了。用自己的双眼,好好看清了冲田君深爱的……直到最后,冲田君都留恋不舍的世界。”
“所以……抱歉,也许我还要在世上多停留一会儿。在我真正回到你身边以前,冲田君,能不能请你再等一等呢?”
然后,不等我们出声唤他,安定三两下利索解开束起马尾的发带,又将象征新选组的水色羽织披在肩头,挺直腰脊站起身来。
“怎么样,话都说完了吗?”
清光单手叉着腰一挑下巴,顺势将视线撇向一边,故作满不在乎地朝向安定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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