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志秋终于放下忐忑戒备之心,开怀和贾赦畅饮,侃天说地,无所顾忌。
酒至半酣,贾赦便要告辞。
左志秋忙拦着:“大人,这喝得正兴您怎么就走了,御史台那么多人办差呢,还差您晚去一会儿?”
林如海则拦着左志秋道:“让他去吧,御史台受皇命要审查户部近几年来各大小赈灾案,而今正是忙翻天的时候,大哥他身为御史大夫,得回去主持事务。”
“重审赈灾案?”左志秋惊讶叹,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贾赦就为等这一刻,自然捕捉到左志秋的反应了。之后便淡笑称是,就和他告辞。
左志秋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眼看着贾赦背影离去,面色才从惊恐慢慢转为平淡。他复而坐了回去,自斟一杯酒,饮尽。
林如海笑呵呵地唤他吃菜,他二人可以继续。
左志秋蹙眉直摇头,“不行了,头疼,再说就我们两个也没什么意思,咱也回去。”
林如海应承。
到了大理寺,林如海便见左志秋把自己关在房内了。心料这其中必定是有事儿,也确定了之前的想法,贾赦并非是单纯想和左志秋来往这么简单。林如海自然便想到了赈灾案,猜测左志秋和这案子有几分关系。
既然是贾赦要查的案子,林如海自当帮忙。遂下午的时候,带人端着解酒汤,来看望左志秋。
左志秋已经冷静了不少,笑着谢过林如海,便提起林如海搬家一事,“乔迁之喜,自该庆祝,改日你做东,再和我们吃酒才好。今日和贾大人还未尽兴呢。”
“自当如此。便五天后,休沐之日如何?”林如海直接提议道。
左志秋应承。
待林如海去了之后,他便负手在屋内徘徊。
贾雨村这时带着礼物来跟左志秋道歉。左志秋毕竟是举荐他的恩人,贾雨村便是对谁高傲,也不会对有恩于他的人恶言相向。遂好好地和他赔罪,顺道解释他和荣府的“冤仇”来。
左志秋听了经过之后,总觉得贾雨村说的漂亮,好像他有理似得,但实际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便是人家没有成功举荐你,你便记恨上了?”
贾雨村蹙眉,话语中自带满满地怒气,“言而无信,非君子也。”
“难不得你而今和林如海的关系也不大好,竟然是因这层关系。人家也未说一定举荐成功,不过是允诺帮忙试试罢了,你怎知道不是试失败了。再者说,林如海当时求得是荣府的二房老爷,王子腾一倒,二房老爷没了靠山,他便是想帮你说好话,人微言轻,也没用了。”
左志秋接着便骂贾雨村不明事理,犯糊涂,警告他少耍文人清高的xing儿。毕竟林如海和贾赦品级都在他之上,不好得罪。
贾雨村表qíng执拗,表示他再不愿意和贾家人沾边,包括林如海。
“可而今有一桩事,你我若不能瞒下来,这刚刚被人保举上的官儿,立刻就会被人撸到底。以后你就只能吃土了,我看你还清不清高!”左志秋面色突然冷峻道。
贾雨村不解。
左志秋便把江洪榧和王子腾当年合伙做假账,虚报冒领,贪污赈灾银款的事儿说了。左志秋自然要把自己摘gān净,他把自己说成一个被两位大官欺压的小地方官,当时虽然知qíng,但碍于两位大人的官威,不得不屈从,只是迫于yín威从中拿了几千两的薄碎银子。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拿的也不多,只有一万多两。
所以这个说法讲起来,左志秋一点都不亏心,是觉得自己真无辜。
“后来江洪榧重病,眼看人要没了,我便拿此事要挟他,求提携了你我。这才有你我今天在大理寺的风光。不然你以为江洪榧真跟我关系有多好,临死不求儿女封荫,舍大义举荐我们?”
贾雨村惊讶不已,“原来竟有这一层内qíng。那这件事务必要瞒下来才好,大人而今说有一件事要压下来,可是与这有关?”
“今天我刚从贾赦口里得知,御史台要复查近几年户部的赈灾案。这四年前的豫州赈灾案,不知道会不会在其中。虽说这件事的账面做平了,但如果细查,定然经不起推敲。你我今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就看御史台的办事儿粗不粗心了。”左志秋压低音量,跟贾雨村嘀咕道。
“那照您的意思,我们现在必须得好好巴结御史大夫大人了。”贾雨村无奈地抬到。
其实想起贾赦,贾雨村也没有太大的厌恶。左志秋说的对,当初答应了自己却引荐不成的是贾政,这二人虽然是亲兄弟,但一码归一码。
贾雨村遂点头允诺左志秋,会和他一起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当天下午,贾赦回荣府。
恒书早等候再此,特来跟贾赦解释宋奚的qíng况。
“老爷昨夜在宫里留宿了一宿,今晨便面圣商讨国事。此刻不得闲,要立刻出京一趟。特打发小的来告知老爷,一切安好,无需挂念,他几日后便归。”
既然恒书话里没有jiāo代宋奚出京到底去办什么事儿,估计是密事,他们也不知qíng。贾赦也便没有问,只道了声“知道”,便打发恒书去了。
三日后,宋奚依旧没有回来,贾赦则应召入宫面圣。
贾赦与乌丞相一同前往,和皇上以及诸位大臣探讨北边防御问题。贾赦不懂这些,基本上是gān站着,偶尔cha科打诨。
他是御史大夫,只担任监督丞相等官员办公之责,也不需要发表多大的意见。除非事qíng本身真有大问题,贾赦察觉端倪了,才会开口。但乌丞相这人办事严谨,基本上他老人家主办的事儿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就减轻了贾赦的负担。
所以贾赦每次跟丞相等众大臣议事的时候,他除了‘站岗’,无事可做。
今天好容易在太和殿熬完了‘站岗’工作,贾赦打算回去好好梳理案qíng,顺便还可享受一下贾雨村和左志秋对他殷勤的讨好。
最近这两天,这二人跟变身哈巴狗似得,各种奇思妙地卖萌,想法子想讨好他。
贾赦乐得看着俩人蹦跶,只要事qíng不过分,他还是蛮享受的。
就比如二人听说贾赦爱看杂记,就把一些连贾赦都没有找到的jīng彩绝伦的孤本奉献了上来。贾赦还真喜欢,几本书罢了,他就收了。
之后,二人又听说贾琏在做玉器生意,主动帮忙介绍朋友,为贾琏引来不少生意,也招呼了许多朋友到贾琏名下的铺子光顾。做得不算刻意,合qíng合理。贾琏倒是高兴,不过他早就受过父亲的提点,平时一定要提防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贿赂,遂来请示贾赦。
贾赦的人早就跟进了此事,贾赦知道这些不过是卖人qíng的讨好,不会被人抓到什么把柄证据,也便应允了。不过却要贾琏把这部分盈利的钱拿出来,回头用于施粥济贫用。贾琏连忙答应,还想得十分周全,另外起了个账册,专门用于记录贾雨村和左志秋推荐的客人。
今天贾赦又被这二人主动邀约,在状元楼见面。
谁知他的马车刚刚出宫转了个弯儿,就被个小太监拦下了。
贾赦挑帘一看,这太监眼熟,跟三公主身边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主子请大人移步法华寺。”小太监道。
“若不去呢?”贾赦问。
本来面色还有些高傲的太监忽闻这话,颓然变白了,冷冷地看着贾赦,“你,你,你竟敢……”
“违背你家公主的旨意?可外臣能随便见你家公主么?我刚死了老婆,出了丧期,公主贸然邀约,我若赴约,会不会有点……”贾赦微微挑眉,表qíng自得,有种在遐思美什么好事qíng之状。
“贾恩侯,你无耻!不许你亵渎我们公主!”小太监急了,咬白了唇,还跺了一下脚。
贾赦笑,“小太监,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说我亵渎你家公主?莫不是你自己脑袋里,想了什么我与你家公主的事儿?你可莫要亵渎我才好!我可是清白的,刚刚我只是想了下我刚收养的那只小黑猫罢了。这会子不赶回去喂食,怕饿着它。把它饿瘦了,它父亲回来瞧见,若是不高兴了可怎生好。”
小太监被贾赦的话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贾赦,没想到贾赦这样qiáng词夺理。
“我没有,明明是你乱言狡辩!还胡说什么小黑猫,这也罢了,竟称呼一只臭公猫是‘父亲’。从来只听说母猫照顾崽子的,可从没见过有公猫办完事儿后,还会跑回来看崽子的。”
“噗——”宋奚竟然被个小太监骂是臭公猫!
贾赦忍不住笑起来,声音慡朗。
小太监从没见过有这样好看明朗的笑容,怔住片刻,便红了脸低头,又气又急,加上又害臊。
“你到底去不去?”小太监最后忍不了,吼了一嗓子,瞪着贾赦。
贾赦此刻有些明白了,三公主为何打发这么个懵懂无知的人来。单纯,忠心耿耿,好利用,损失成本小。
谁会在乎一个小太监的生死,死了也便如蝼蚁般。倘若他这次传话失利,若被自己告发,估计就只有这只小蚂蚁被牺牲掉了。
贾赦让这太监上车,带路。
小太监红着脸上来,跟车夫说明路线之后,就被猪毛推进车厢内了。小太监看着贾赦,尴尬至极,不知该跪着还是坐着。
“坐着吧,你叫什么?”贾赦问。
“魏武志。”小太监道。
贾赦又笑起来,“无知?这名字倒真符合你气质。”
“是以武名志的武志。”魏武志使劲儿咬着字,纠正贾赦道。
“你知不知你给你家公主传这话,弄不好会丢命。”
魏武志看一眼贾赦,挺直胸脯道:“我的命是公主给的,我愿为公主舍身。”
贾赦冷笑起来,“你的命是你父母给的,但你母亲生下来之后,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不是每一种死法都会落下忠义的名声,值得你说死就死。奉劝你一句,今后别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事qíng,作出无谓的牺牲。”
魏武志愣了下,没想到御史大人会和他说这些道理。他心里有些发痴,迷茫了,低下头左想右想,十分不解。
“今天初一,你家公主便立刻借着出宫上香拜佛的机会,谋划见我。她早就心急了,是不是?”贾赦问。
魏武志惊讶的抬头看贾赦,感觉到对方如鹰般yīn冷的目光立刻读懂了他的心思,他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见了也白见,她何必多此一举。”贾赦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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