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对方长什么样?”
“二十多岁,中等身材,方圆脸,眼神儿很不一般。”万福形容道。
贾赦想不出来是谁,料想此人第二日或许还会再来。贾赦便在次日打扮一身读书人的模样,早早的来到邻家轩,在大堂选了个靠窗位置看书。
不多时,果真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贾赦挑开窗纱,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身姿颀长,轩然霞举,再仔细一瞧,竟然是宋奚。贾赦有点失望,立刻埋首看书。
宋奚进了门,斜眸往南瞧,一眼就看见坐在窗下的贾赦。他打发随从去柜台买了两本《邻家秘闻》,自己则径直走向贾赦,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便猜到能在这碰见你。”宋奚手指敲了敲桌子,转头打量一圈铺子内的环境,才对贾赦道,“你这铺子开得不错啊。”
“这不是我的铺子,掌柜的姓万,在那边。”
贾赦说罢就指着柜台那边的万福。
万福一边很配合地朝这边笑了笑,一边心下惊叹这位清贵男子的容貌气度,真真好看到天上去了。
宋奚听了贾赦的话一笑,也不置可否,只看着贾赦道:“听乞丐们说,有消息可以来这里卖。”
第23章 第一狗仔
宋奚提了乞丐。
这很明显是在暗示。
贾赦冷静地观察宋奚,见他面色并无异状, 更没有表现出好奇的神态。这说明此人早已明了《邻家秘闻》著书人的身份了。
贾赦决计默不作声, 他倒要看看宋奚此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奚默了下, 跟贾赦道:“我想知道我这消息能值多少钱,不如我跟先你说说, 你帮我评判一下?”
贾赦:“八十三两银子。”
“什么?”宋奚不解地看贾赦。
“《邻家秘闻》目前盈余总额,八十三两银子。”贾赦耐心地再解释一句。
宋奚愣愣地看着贾赦,没料到他会反应的这么快。很显然对方已经猜到自己知晓他的身份了, 可是假设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惶, 反而以很坦然的态度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宋奚忍不住笑了一下,凤目内原本该有的犀利辗转化为柔, 淡雅如雾。
“既然你肯把全部盈余给我, 我便破例一次, 告诉你这件事。”宋奚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推给贾赦。
贾赦打开来看,里面只写了五个字, “孙信阳吴氏”。贾赦记得孙信阳, 应该是当朝御史大夫孙英武的幼子。
“此人是个痴qíng种, 十分有趣儿, 相信你细查之后, 会有很多惊喜的收获。”宋奚道。
贾赦把信收起来,勾勾手,让万福取了八十三两银子给宋奚。宋奚好像真贪钱似得, 亲手把银子收下了。因为有几两银子散碎,他握在手里的时候掉了出来。
贾赦拾起银子,想了想,gān脆把自己的钱袋倒出来,给他装上。
宋奚特意看了眼这钱袋,很普通,只是一块锦缎余料fèng制,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绣纹。他这才放心的将银子装进去收好。
“宋大人若无事,就可以走了。”贾赦赶人道。
宋奚指了指桌上他刚买完的书,“我还没看呢,你们书肆的待客之道可真差劲。”
贾赦无语,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喝茶看书。宋奚则也坐下来,看似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看《邻家秘闻》。
贾赦肯定宋奚早就看过这两期了,不明白他为何还要装样子。他偶然扫一眼过去,发现宋奚正翻到第一期写“送溪”也就是他自己的那一页。
贾赦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厮终究还是来找他算账来了。
“的确句句属实,但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常出没雅风馆,妻子早亡,这两件事之间毫无牵连gān系。我和雅风馆头牌杜chūn笑只是简单地主仆。雅风馆、chūn风楼这些地方于我来说,就犹如乞丐于你。都有同一个作用,搜集消息。”
原来京城第一大jì院chūn风楼是宋奚开得。
贾赦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周律好像明文规定,当官的开jì院违法。
“这两处地方的地契拥有者并非是我。”宋奚似乎看出贾赦的心思,及时补充一句。
贾赦点了下头,“明白,你在钻律法的漏dòng。”
“可以这么说。”宋奚坦然承认。
“你也说了,我书上阐述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而对于你和杜chūn笑的关系,我持保留态度。”毕竟贾赦曾亲眼看见杜chūn笑当着宋奚的面儿洗澡。那得是多熟悉的主仆关系,才能gān出这种随便的事儿来。
“为何会这么说?难不成你是亲眼看到了什么,才会有所误会?”
宋奚知道贾赦并非是蛮不讲理的人,从他所书的两期书的内容就能很清楚地看出他的为人,所以他一定要问清楚。
贾赦瘪嘴,冷淡地和宋奚四目相对,就是不回话。
“你说说,我或许可以解释。”宋奚道。
因事关雅风馆粗使青山的安危,贾赦摇头表示不能说,他自己倒无所谓,但不能拿别人的命冒这个险。
宋奚挑眉,“我可以出八万三千两来买你这个消息。”
贾赦摇头。
宋奚为难地蹙眉思虑了会儿,便口气坚定道:“我今日一定要和你摒除这个误会。这样,我拿自己的xing命作保,你坦白这件事之后,我不会因此伤害或bī迫任何人,不会多说多做任何事。你若不信,我还可以立字据给你。”
贾赦还蛮惊讶宋奚为解释一件事竟然会这么拼。
看在他如此认真的面子上,贾赦便透露了一些,但他依旧坚持没有提到青山。
“有次我去雅风馆调查,刚好隔着窗户fèng看到杜chūn笑正打算沐浴,而你正躺在榻上看书等他。”
宋奚在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下当时的qíng景,恍然明白了。
“原来是那日!杜chūn笑一直过分爱gān净,那天他刺探qíng报回来后,说身上上落了鸟屎,怎么都受不了,非要沐浴之后才能回报消息。你当时如果看得清楚,就该知道他更衣沐浴时都隔着玉屏风,我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杜chūn笑此人是喜欢女子的,你若不信这点,可随意派人去调查。我虽偶尔会宿在雅风馆,但从没有和他同住过,我的房间在隔壁。”
贾赦:“哦。”
宋奚看他。
贾赦没搭理他。
俩人正陷入无语尴尬之时,万福忽然喊道:“有人来了。”
贾赦也注意到了马蹄声,忙拉开窗纱去看。宋奚立刻抓着贾赦的胳膊,急忙拉他上楼。
贾赦不解,正要问他,就听见楼下有人高声询问万福。
“掌柜的,送书那边的可来了消息?”
万福忙道没有。
腰间挎刀的锦衣男子便将一张纸条放在柜台上,“我们主子说了,若收到消息,你立刻叫人到这里告知。”
万福不懂地看着他:“这位客官,请问您们是官府的人么,我们邻家轩的事儿为何一定要告知你们?”
“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透漏一句给你,我们家主子是宫里头出来的人物。”男子说罢,便迈着响亮的步伐出门,骑上马后,疾驰而去。
贾赦奇怪地问宋奚:“你熟人?”
“不熟,但他认识我。若让他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他的主人自然会怀疑到你头上来。”宋奚解释道。
“他的主人?”贾赦试探问。
宋奚反应过来了,扭头打量贾赦,“原来你刚刚是在等三皇子。”
“三皇子?”贾赦搓了搓下巴,有些惊讶,也有些犹疑。
当今皇帝儿子虽然多,但多半都夭折了,而今好好活下来的只有三名皇子。其中最年长的是三皇子穆瑞迥,他刚过二十五岁,是贤妃之子,身份还算显赫。稍比他年小的是十一皇子穆瑞远,十七岁,为宫女所出,听说很贪玩,并不太求上进。至于剩下的最小的那位就是皇十五子了,为皇后所出,虽嫡出血脉是正统,但他才八岁,尚未成年,实在是变数太大。毕竟这是一个连二十多岁的太子爷都能随便战死在沙场上的朝代,过早站位的人,都太蠢了。
“是觉得可惜了,还是失望了?”宋奚问。
贾赦蹙眉:“是麻烦,我的书现在已然被你们这些尊贵的人盯上了,只怕将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查封。”
“这简单,我让十一皇子代你认下这间书肆,他便不敢招惹了。”宋奚提议道。
贾赦摇头,宋奚这办法相当于直接让他站位在十一皇子这边,他才不傻。“我更喜欢听天由命。”
宋奚扯嘴笑一声,便拂袖下了楼,随即上了马车,匆匆而去。
贾赦站在楼梯上,望着宋奚所乘坐的马车离开,顿然醒悟。宋奚刚刚的确是躲起来没被人看到,可他的马车却一直停在书肆门口,倘若三皇子的人认得宋奚,岂会认不出他那拉风的座驾?
一大清早儿,书肆内一般不会有什么客人。那侍卫认出宋奚的马车而后,却没在书肆的大堂内看到宋奚本人,必然会觉得蹊跷,多半会怀疑宋奚来此处另有什么目的。再往深一想,就可能会觉得宋奚跟这间书肆的老板甚至是《邻家秘闻》的著者勾搭成jian了。
贾赦也明白,刚刚一时qíng急,宋奚的做法并无过分之处,至少避免了他身份bào露。罢了,被误会了也好,如此能落了个清静。
再说书肆被人怀疑跟宋奚有关系,也未必是坏事。毕竟宋奚此人权势骇人,又乃堂堂国舅,在他的名号庇佑下,邻家轩说不定还会少许多麻烦。
贾赦觉得既然宋奚这般‘乐于助人’,他就该领会下他的一番好意,比如让更多人都知道这书肆承蒙于宋大人的关照。
……
先京城五品巡领薛浩邈,有一弟弟名为薛浩粮,是个游手好闲爱打架斗jī的人物。十几年来,薛浩粮的生活一直靠他大哥接济。而今他大哥因一本乱写的书而被革职查办,锒铛入狱,他便因此就没了银钱进项,家里的饭菜接连几日都不见有ròu了。薛浩粮受不了当兔子吃素的日子,一怒之下打了媳妇儿,反被媳妇儿骂没出息。他便抄起菜刀,四处询问那本什么秘闻的著者是谁,决计一定要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好好算账。
结果什么都没问到,薛浩粮又白白憋一天的气。然而就在傍晚的时候,薛浩粮听到几个书生议论起邻家轩来,听说而今全京城只有邻家轩出售那个什么秘闻,薛浩粮便觉得这间书肆必然尤为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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