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处理完缮国公后,便打发贾赦随意处置涉案的其他人员,务必秉承他以前一贯坚持的公平公正。
贾赦应承,这便退下,就打发柳之重明日开堂量刑宣判,让他一切都依照律法走便是,贾赦也不必亲临。
次日,京畿府便当众宣判。以yín罪对石氏施以重型,这种对女人的特殊刑罚,基本执行之后必死无疑,而且死前要承受极其大的痛苦。至于曹半,杖刑一百,徒刑三十年。曹清鸣,杖刑五十,徒刑二十年。
这是按照大周律法对三人最重的量刑,也是依从皇帝所言的“杀jī儆猴”。
但此消息被放出之后,便有女眷叹其不公。石氏与曹半所犯下的罪行几乎旗鼓相当,却因为石氏是女人,反而要承受比男人更重更痛苦的刑罚。石氏的行径可耻,的确活该,但她当初那也是身世可怜受了她人摆布,才会沦落到而今的境地。特意把她养成了yíndàng的xing子,转而又要她像个正经女人活着,这怎么可能?便是她该死,与她罪行差不多的曹半,也应该以类似的刑罚处置,凭什么留他苟活!
这时候便有男人站出来长篇大论,说女人被cao就是活该,男人好色则是骨子里的本xing,可以原谅。有的妇人听此言,到底斗不过自家爷们,便偃旗息鼓了。有的则是从一开始赞同的男人这些言论,狠狠声讨石氏。她们认定说男人风流是应该的,像石氏这样不守妇道的正妻,该这样警示世人,让她死。
京城权贵圈里,只有一小部分女子坚持觉得不公平,对此表示不忿。这些人里多数是死了丈夫,是开明些的老太太,如贾母这样的。年轻一辈之中,则是一些下嫁到低门,见识广博,且在婆家照样说话分量重的女人,其中最有代表的便是长平长公主。
长平长公主乃是吴淑妃之女,而今年芳二十六岁,其xing子随了吴淑妃,柔和温婉,且多才多艺。但对于石氏一案,长平长公主却表现出与她平常xingqíng所不同的坚持,甚至为此进宫,在太后跟前表了自己的态度。
之后几位守寡的老太妃也说,这事儿不在于对石氏量刑多重,而是男女的不公平。因何同样犯罪,石氏要被人人唾骂,以死告终。曹半则能逃过死刑,苟活于世。
太后也觉得他们说的有理,却也不好擅自cha手京畿府的判决,遂和皇后商量,让她能言善辩的弟弟宋奚出马,最为合适不过。
宋奚从自家大姐嘴里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笑置之。这件事是贾赦做主的京畿府判下的,他若是去质疑,假如惹了贾赦不快,岂非得不偿失。一对jian夫yín妇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如此做。再者贾赦有消息网,这满京城人议论的事儿,他会不清楚?宋奚遂不存心思去cha手此事。
贾赦早就听到外头传言的那些话,确当没听到一般,一直安静着不表态。晚上贾母见了他,也说起这事儿,直叹如此不公平。
贾赦只道:“律法如此,又能如何。”
恰逢贾母参加太妃的寿宴,又因她而今是京畿府府尹的母亲,宴席上,自然有不少人跟贾母打听消息。贾母便把她儿子的话传了出去,只消一天的消息,满京城都知道石氏受罪大,全因律法衡量yín罪时,对男女的处罚轻重截然不同。
今天是张游昀离京的日子。贾赦早前就命人不懈怠地监视张游昀,便是他今日离开,贾赦的人也照样会盯着张游昀不放。
却不想还没听到张游昀离京去哪儿的消息,等来了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常老爷死了。
“京畿府昨天huáng昏接到人报案,说有人在护城河边上自尽了。因天太黑,衙差们傍晚去查看,没瞧到什么,还以为是报案的那个老头眼花了。谁曾想,今儿个一早,便有人发现护城河里的飘着尸体。可巧我去京畿府帮老爷送案卷,一眼就认出了常老爷的衣着,虽然他脸泡得又白又大,但仔细辨认其长相,小的还是认出来是他。”猪毛回报完,又补充告诉贾赦,那常老爷的衣服有刮破的痕迹,跟之前他钻了宅子狗dòng的qíng况也符合。
贾赦当即叫上魏清东,前往京畿府。魏清东检查完尸体之后,便和贾赦表示的确没有外伤和中毒的痕迹,应该是溺死。
贾赦又亲自问了目击证人。
老头儿惶恐地对贾赦行礼,便道:“小的是蒲柳县人,昨天进城卖完豆腐回家,出城之后,便见护城河边上站着一人,眨眼的工夫就把头栽了进去。小的赶忙折返去喊守城的禁军说死人了,禁军老爷们有一位去报了案,有一位照着我所指去瞧,却并没瞧到人。后来京畿府衙差们也来了,但天已经大黑,用竹竿子在河里探了探,也没找到人,便就作罢了。”
贾赦应承,让老头儿画押之后,便就打发黑猪去问监视张游昀的那波人,他想知道张游昀昨天傍晚可曾出门过。
不一会儿,鬼三便来亲自回复贾赦:“晚上没出去过,白天倒是和友人们相约在状元楼喝酒,快要天黑的时候,他才晃晃悠悠地被小厮们搀扶回来。”
“下去吧。”贾赦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之后,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宋奚今日正好得闲,来见贾赦,再瞧他是一副琢磨案子的面容,心料今儿晚上又没戏了。宋奚在心里叹一声,便含笑凑到贾赦身边,拍了拍他的头,问他又在苦恼什么。
“当年宫里那些欺负你的宫女都一个个诡异的自尽死了,你就不好奇死因为何?”贾赦问。
宋奚怔了下,便冷笑:“死了就好,我不关心原因。”
“假若那些人不死呢,你会如何处置她们而不留把柄?”贾赦又问。
宋奚想了下,便叹道:“那就太多了,比如用一句话,便可杀人于无形。”
“什么话?”贾赦眼睛亮了,感兴趣地追问。
“须得是她们心里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才行。宫里头的女人所要的无非两种,地位和圣宠。你只要给她们一点点有关于这两种的希望,她们就会平拼命地争这个机会。就比如在洗衣局做粗活的宫女们,则最渴望能得到一个手离水的活计,你若对其中的六七人说,会从她们之中选一人入皇后的chūn和殿扫地,她们便抢破头的互相算计陷害了。弱者先死,留下的qiáng者,便以作恶之名缉拿,自然一gān二净了。”
贾赦点点头,冲宋奚竖大拇指。“好一招借刀杀人!”
宋奚笑,“谬赞了,那我的话可提醒到你什么?”
贾赦:“完全没有。”他问了相当于白问。
“那你继续愁,我看会书。”宋奚从贾赦的桌案上抽出一本他没看过的,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翻阅。
贾赦沉默地看了会儿宋奚,便开口问:“你近来可见过张游昀,偶遇也算。”
“没有。我和他,如何能偶遇?”宋奚不解道。
“蔡飞屏和他身份差别也大呢,人家照样一起吃饭喝酒。”贾赦感叹道。
宋奚嗤笑,“别拿他举例,不可并论。”
“曹兰的事儿还没完,我觉得就这几日,宫里贤妃那里必定会有所动作。曹兰既然肯放弃名声,死咬住知qíng石氏就是缮国公的义女,必定是被缮国公的话说服了,才会这样心甘qíng愿地撒谎。他而今的软肋就只有是贤妃,想来该是缮国公答应会帮他传消息进宫,他才会如此。”贾赦推敲道。
宋奚暂时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贾赦:“敲打一下贤妃也好,便随他们把消息传进去,就让她知道我们俩关系好,对她的算计早已知qíng,叫她以后不敢随便造次。皇上而今还在计较巫蛊案幕后人是谁,只要贤妃那边的风chuī糙动传到皇上耳里,自然有办法令皇帝引发对其的怀疑。”
贾赦应承,一切便依照宋奚所言,缮国公和曹兰二人后续的事,由着皇帝去察觉便是。
“提起曹家,倒让我想起长平公主了,近来总是频繁入宫叨扰皇后。”
“为石氏曹半处置不公一事?”贾赦问。
宋奚点头。
“而今时机不够,怨气积攒积攒,才能引起真正的改革。”贾赦道。
“难。”宋奚一字道清眼下的现实。
“石氏必死无疑,曹半杖刑之后再徒刑到福建,这带伤带着而枷锁行走,一路上风餐露宿,想来也折腾不了多久也会没命。其实看似曹半是苟活了,但二人的结局终究是一样的。”贾赦喝了口茶,接着道,“俩人都不可怜,但若因律法对男女量刑不公的事上,能引发一些人多一层的深思,倒是好事儿。或许暂时还起不了什么改变,能让人心为之抱不平便就是赢了的。其实我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被父母卖进宅子里的姑娘们,她们何其无辜,也不知以后的路会不会好走。归家之后,会不会再被她们父母以另一种方式卖掉。”
“不好说。”宋奚道。
贾赦点了点头,“我琢磨着要不要派人跟进这件事,让当地官府警告一下,多少可能也会有点效用。”
“或许,但父母卖女合qíng合法,真心意已决,他人gān涉也没用。”宋奚补充道。
“你就堵我吧,本来就对这些实qíng现状就觉得糟心。”贾赦瞪宋奚一眼。
宋奚笑,过来拍拍贾赦的肩膀,安慰他别太累了,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了,便是换做大罗神仙来,也做不到一一摆平。贾赦能治理好当下,尽量为民谋福,已经是令人十分敬佩的事qíng了。
贾赦点了点头,“终于说了句人话。”
傍晚的时候,猪毛笑嘻嘻地来报打听来的消息,“缮国公府大门紧闭,不敢见人了。有不少百姓一路过那里,就指指点点。国公府门口也不gān净了,两座石狮子头上都被粪水洗刷透了。大夏天的,臭哄哄地招了一群苍蝇。小的去的时候,还认出其中泼粪的一人,正是长平长公主府的。”
“休要管这些,只管监视就是,我要看看缮国公用什么方式帮曹兰往宫里递送消息。”贾赦道。
猪毛应承,这便传消息给黑猪,让他属下的那些乞丐们眼睛都擦亮,这次万万不能再出错。
再说二柱子,本来猪毛反思的这段日子,他gān得挺好的。谁知这厮反思完毕一出来后,反而比以前更加态度恭谨,会伶俐办事。二柱子又被彻底比下去了,有些不甘心。闲得他就蹲在廊下,扯糙棍,骂猪毛。
“你有这工夫,倒不如跟着猪毛跑,学他怎么办事,便是不如他那么厉害,有一日老爷真jiāo给活计的时候,你能独撑门面,也是极好的。”印婆子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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