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送到晌午,我今天没事,能赶在天黑前回京便是了。”宋奚说罢,便骑着马率先奔了出去,他边挥鞭子,边回头对贾赦笑一下。
贾赦便也上了马,跟着追上去。
一行人在宋奚的带领下,快马加鞭路过了蒲柳县,而后直奔豫州而去。时至晌午时,速度才慢了下来,带也都累了,便在前头县城边上的茶摊歇脚。
贾赦便和宋奚就此别过,再次嘱咐让他不必担心自己,“有你派的侍卫随行,加之我身边本来就有一些大内高手,不至于出问题。”
“好。”宋奚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出一丝笑意。
待贾赦一行人用了饭,修整完毕之后,宋奚便送他们到县城外,他勾唇注视着贾赦一行人离开。末了,直至身影消失,宋奚才收敛起嘴角的笑意,面容一片冰冷,yīn鸷冰冷的眸子里是恍如鬼魅的森寒。
宋奚骑上马,狠甩手里的鞭子,便决绝地朝京城奔去。只消两个时辰的工夫,宋奚便回了府邸,下了马后,他便直奔书房,闭门谢绝任何人入内。
“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宋奚三两步冲到内间,看向那名端坐在罗汉榻上,脸蒙着黑纱的男人。
男人正翻阅罗汉榻上短腿桌上的书册,更从里面抽出一本秘戏图来,眼睛里闪烁着积分惊讶。他把书页内令人羞臊的内容大方地展示给宋奚看。
“我们风采佳绝,湛然若神的宋大人,也会看这种粗俗鄙陋的书?”黑纱男人挑起俊眉,眸光里闪烁着意外。
“别碰了,你嫌俗,我也嫌你脏。”宋奚冷冷睨一眼黑纱男人,便在桌边坐下来,自己斯文的倒杯茶喝。
黑纱男人听宋奚此话只浅浅笑了一声,也不恼,他丢下书,伸手也跟宋奚要茶。宋奚看都不看他一眼,全然不搭理。
“慕林,你变了。当年我于你,可是过命的兄弟。你曾说过,这辈子不忠天忠地,甚至不忠君主,也要忠于我。”黑纱男人微微垂眸,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打着颤儿,声音低沉而有磁xing,且有着一丝悲凉,“谁曾想才几年过去,你就不是你了,也早把我忘了。在你心里,我应该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我七岁时说的话,你能记到今日,确实难得,只可惜此话没别的用处,只证明你记xing好而已。”宋奚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便在茶杯沿上来回摩擦。
黑纱男人听了这话,却异常激动起来,他站起身,目光紧张地落在宋奚身上,一刻不曾放松。
“你这就不认自己当年的话?”
“认,我说的就是我说的,”宋奚含笑抬眸,“但谁又告诉你,我是个守诺之人了。我看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
“宋慕林,这么多年好容易我们难得再相见,你非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与我?我可是你亲外甥,从小和你一起玩儿到大胜过亲兄弟的外甥。”
“你不会蠢到以为,你提几件当年的事,我便会立刻认定你就是死而复生的穆瑞辽?”宋奚冷笑反问。
“原来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份。我就是穆瑞辽,可以命作誓!你若不信,大可以考验我,问我任何问题。”穆瑞辽挺胸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宋奚。
宋奚:“那你都记得什么,说说。”
“你五岁的时候,把太后赏给我的琉璃盏弄碎了,是我替你背锅,这件事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人知道。我们二人都爱玩捉迷藏,便是年纪大些,十五六了,还是喜欢这个。当时为了怕被人知道笑话,我们每次都会在晌午午睡的时候,骗过宫女,偷偷跳窗出去玩。每次闹得满头大汗回来,再装睡。你只有段日子,宫女以为你我是得了什么虚症,只要一午觉,便会满头发冷汗。后来还因此闹了御医来为你我诊脉,咱俩因为这件事,还暗地里偷偷笑过。你更说过,将来会辅佐我登基,陪着我一起治国平天下,让这天下的百姓再没有疾苦,让大繁荣昌隆再无敌国进犯。”
宋奚面容依旧冷淡,但冷眸却微微垂下,睫毛抖动了。
穆瑞辽见状站起身来,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面纱,“你过目不忘,我不相信你不记得以前那些事。是真是假我一说,你自然就能辨出。”
“便是辨不出,那我这张脸你总该认得,你为什么不相信!”
宋奚抬眼看过去,看到一张略显成熟且俊朗清逸的脸,这张脸在七年以前他再熟悉不过。甚至在它不曾出现的这七年中,宋奚的脑海里也会时不时地浮现其模样。
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露脸给他了,但宋奚观之还是震撼不已。难以相信,所有人一直以为已经战死在沙场的太子爷穆瑞辽,回来了?
原本以英俊文采双佳著称的太子爷,而今的面容上多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一只长长的蜈蚣趴在他左嘴角的下方,一直延伸到腮。
宋奚的目光在穆瑞辽的伤疤处停留片刻,方移开目光,继续端起手里的茶,放在嘴边。他抿一口茶的时候,脑子里的也闪过无数种想法。
穆瑞辽从揭开面纱之后,就一直观察宋奚的反应。奈何宋奚此人想来与别人不同,不管是碰倒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的神态也都是冷冷默默,淡淡疏离而已。
“你就真的对我的过去没有一丝丝好奇,也不想问我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穆瑞辽有些恼怒地追问。
“你自然会说,就如现在这样。”宋奚淡淡道。
穆瑞辽气得指了指宋奚:“我真快要被你第二次气走了。”
宋奚扬起嘴角,“你不会走,你既然来了,便是指望我做什么。”
“母后她这些年还好么?”穆瑞辽满脸关切,很焦急的看着宋奚。
“你若是真担心她,又怎会在七年后迟迟归来。”
穆瑞辽怒睁圆目,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我的苦衷还不明显么,你瞧瞧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刚开始我是这副模样的时候,我连自己都不敢看自己,就怕瞅上一眼,我连忍rǔ偷生的勇气都没有了。当年我率兵孤军陷入埋伏,头中了一刀,浑身是血,半死地躺在尸体堆里,被搜刮尸体物品的野人救了回去,磕磕绊绊养了两年我这伤才总算好了。而我这副样子,便是与皇权是彻底无缘了,我也受够了皇家的尔虞我诈的生活,想让自己的心归平静,就让过去就此死了也好。可日子越久,我越发现我做不到了,曾经豪慡阔达的心胸,就好像随着我脸上这一刀一并划掉了。
我恨,恨一切把我变成这样的人和事。当年推我送战场的每一个大臣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跟刻在心里一样。我越恨,恨到不能再恨的时候,我方幡然醒悟,我不该委屈而活,该站出来让那些害我的人去死才对。”
“你确实变了,xing子截然不同,声音也是。”宋奚道。
穆瑞辽咬牙道:“若你每日每夜都被仇恨淹没,被噩梦吞噬,如此反复几年试试,只会变得比我更可怕。”
“不会几年,我没你能忍。”宋奚顿了下,然后抬眼肃穆地看着穆瑞辽,“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答应帮我了?”穆瑞辽眼里透露出惊喜,他抓起面纱蒙在脸上,然后凑到宋奚跟前坐下来,伸手要去拍宋奚的肩膀,却被宋奚冷冷地目光制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瑞辽不解。
“让你快些说完,然后告诉你不可能,请你快走。”宋奚坦率道。
穆瑞辽怔住,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跟宋奚耐心解释道:“小舅舅,你怎么了,是我,辽儿回来了啊。”
宋奚见穆瑞辽qíng谊深浓地看自己,淡言道:“我与你之谊,的确有一些,但并不能作为我今天助你的缘由。况且你的身份,我暂且持疑。你而今的样子,我也并不喜欢。只当做不见,你走吧。”
穆瑞辽怔住,他简直不敢相信宋奚竟然会和他如此话不投机,“当年我们二人可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至jiāo好友,虽是舅舅与外甥,却关系亲厚甚过亲兄弟。我被几个jian佞害得差点命都没了,而今受尽磨难,涅槃归来。昨天你见我,便仿若不见一般。我当你是因为事发突然,一时难以适应才会如此。但今天我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无礼。我长得再丑,也是堂堂大周太子爷!未来的皇储!”
“不认你,岂会留你至今。”宋奚道。
“那就你助我把仇报了,扶我登上帝位。此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不就是让大周更加昌隆么,我们二人合力共享天下,自然可以!”穆瑞辽还怕宋奚不信,立刻举起手,要当着宋奚的面发誓。
“这世上能让我相信是誓言的人,只有一个,不巧并不是你,你也不要白费工夫。”宋奚看眼穆瑞辽,“你先沉静下来,认了皇上皇后,然后再想其他。”
“呵,皇上……当初我处处依从,百般敬重于他,换来了什么,但他如何待我的?把我丢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我九死一生,最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连鬼见了都怕。就是因为他当初糙率而动,我才会有今天,为何不怨,为何不报仇,谁能有次遭遇以后,心甘qíng愿接受一切!”
宋奚沉默以对,并没有因为穆瑞辽这些话而有所动摇什么。
“你这是坐定主意不会帮我了?”穆瑞辽问。
宋奚眯起眼睛。
穆瑞辽惊诧看宋奚:“难道是为了那个贾恩侯?所以你才不敢冒险了?”
宋奚:“与你无关。”
穆瑞辽无奈地背过身去,缓缓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宋奚,“罢了,你不帮我,我也不qiáng求你,我相信你会替我保密。而今我只求你一件事,让我见一见母后。”
“不行。”宋奚利落道。
穆瑞辽:“为什么?”
“你也说了,你此番回来是为了复仇。在你复仇没有完成之前,你最还不要见皇后,以免将她牵连其中。别忘了,你还有个才满十岁的弟弟。”宋奚道。
穆瑞辽愣了下,“可我……”
“你若是想借一些力量,何不直接认了皇上,以他的xing子而言,必定对你深怀愧疚,想要弥补,你大可以利用此点。至于皇后,等日后明正言顺之时再行拜见即可。”
穆瑞辽不解,问宋奚这到底有什么不同。
“偷偷摸摸和光明正大的不同,”宋奚瞥一眼穆瑞辽,“和你说话好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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