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却是万万没脸去见贾赦,遂打发下人回话说自己一会有公务要忙过不去。
贾母听了这话之后,便看向立在地中央,刚和自己行礼的贾赦。
“你弟弟这是不忍心麻烦你,才托词不见你的。我冷眼瞧着他这几日为这件事cao劳不少,却还是没能成功。这也不能怪他,前段日子因你的事,咱们荣府在京一直被人非议,便是墙倒众人推。大家听闻你倒了,便都一个个落井下石,欺负人,我们娘们整日在家不出门倒是还好些。你弟弟却是混官场的,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也是就是这时候,有人除了馊主意,把他外调到晋地去吃苦。”贾母不停地唠叨着,也不管贾赦爱不爱听,她是嘴巴一张,就痛快地把这些事说完了。
贾赦默了半晌,等贾母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的时候,才缓缓地叹了一声“哦”。
贾母立时瞪眼看他,“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态度,更没有品评,老太太不必如此多虑。”贾赦拱手一下,礼貌的拜过贾母,又问贾母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没有,他便暂且告辞了。
贾母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看着贾赦的眼睛似乎要she出火焰一般。
贾母已然反应过来了,重重地拍桌,“贾恩侯,你这是不想认我了?”
“老太太说笑了,当初可是您不愿意认晚辈这个儿子。晚辈也是为了遂您的心愿,不得不从。”贾赦的话说的疏离淡漠,但他的态度却比那些直接发火嘶吼的更让贾母难受。他冷冷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犹如淬了毒的利剑,一下下刺烂了贾母的心。
“贾恩侯!你!”贾母抖着手,气得治咳嗽。鸳鸯忙在一边为她顺气,劝慰老太太莫要动怒。
“如何不能动怒,任谁有这么个不孝子对自己说话,会不生气?”贾母捶着胸口反问鸳鸯,但话虽是对着鸳鸯说的,实则是想讥讽贾赦,让他明白孝敬的道理。
贾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依旧面目冷冷清清,“老太太先前早就说过了,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就当是当初拉了一泡屎出去。我敬重老太太的想法,也遵从您的吩咐,从今后不会也不敢认您为母。但养育之恩不敢忘,老太太在今后所有的花费,我都会一力承担。以后您想要什么,吃什么,您只管打发琏儿告诉我,能做得到,我尽量做到。”
“你、你……”贾母抖着手指了指贾赦,气得要给晕过去。
贾赦见状,忙行礼要告退。
贾母眯着眼迷迷糊糊见贾赦这般,顿时打个激灵,这个人也不晕了,指着贾赦吼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孝子,你今儿个是真想把我气死不成?老娘以前生气时说的话,你非要咬文嚼字算计到现在么。这就是你的孝心?贾恩侯,你不觉得自己太无qíng冷xing了么!”
“是有些无qíng,却也是别人无qíng在先。”贾赦道。
贾母:“你——来人,备马车,扶我出门,我这就要去衙门好生去告一告我家这个混账不孝的儿子。我要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恶行,也要向太后皇上看清楚,你这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孝的人,怎可能对国家效忠!”
“老太太要以什么名义告我?看您老人家年岁大了,身子骨儿也不是很好,我猜好心提醒您一句,真别白费心思了。”贾赦淡漠地全了一句,便不耐烦的往门口看了看,他已经在这呆的够久了,很想走。
贾母浑身发抖的拍桌,红红的眼睛里冒着水,“你真以为你得了圣宠就大过天了,百善孝为先,不孝需得治罪,官员更是罪加一等。圣人在恩宠你,他也是个提倡以法束人的圣明君主。今儿我也看透你的无qíng了,便就跟你死磕到底,我倒要看看我的混账儿子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便是死后,九泉之下的老祖宗责怪于我,我也豁出去了!”
“老太太真英勇。”贾赦冷嘲道。
贾母气得简直要爆裂一般,狠命地拍桌喊人,起身就要出门去衙门。丫鬟婆子们见状忙搀扶,却也有人劝慰贾赦不要这般对老太太说硬化,稍微服软一下,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便是。
贾母气呼呼地往门外走,听这话耳朵微微侧向贾赦的方向。其实这种事qíng真闹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但贾赦今天真真是气煞死她了。而且听他句句的称呼都是“老太太”,好像他们之间就是陌生人一般,根本没在一起生活过。贾母何曾被小辈这样忤逆过,甚至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她以前已经足够隐忍贾赦了,这次的事如果贾赦不能好好给他磕头赔错,再写几天的孝经,她绝对不会原谅。
贾母接着婆子们劝慰的话而表态:“我一把年纪了,早就活够了,我怕什么,今儿个我就豁出去老脸老皮,跟他这个混账争个鱼死网破!”
“只怕没法鱼死网破。”贾赦走到浑身颤抖的贾母跟前,“老人家也不要生气了,看开些,毕竟这荣国府还是你的地方,你的宝贝二儿子也即将会继承这座府邸,住进他一直想回去的荣禧堂。您也算圆了多年的冤枉,子嗣之中,再没有所谓的‘老大混账’了。”
贾母气愤地眯着眼瞪贾赦,见贾赦一脸平淡,口气却是十分自信,便想到以贾赦的头脑,他该是不会任由事qíng这样发展,让她真的把他不孝的丑事揭露出去。这其中似乎还有背的什么原因,令他可以大大方方的不敬自己,不怕自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母抖了抖身子。
贾赦示意鸳鸯把老太太搀扶回去,好生伺候她休息。
贾母却不走,定定的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贾赦。
贾赦笑了下,也不理会贾母的“任xing”,这便拱手和贾母告辞。
“你、你……”贾母眼看着贾赦离去,气得不行,跺脚几下,便咬牙心一横,这就出门要坐着去大理寺告发贾赦不孝。
而今的大理寺卿正是林如海,听闻此消息惊讶不已,他上次早因为黛玉的事儿,说过只要贾母在一天他便不会去荣府的话。而今却因为听说事关贾赦的问题,林如海担心贾母真gān出什么过火的事qíng,对贾赦的将来不好,遂还是隐忍见了贾母。
贾母看到林如海之后,便哭着请林如海替她做主。
“老太太切莫伤心,有话便请直说,若是其中真有什么不对之处,下官自会尽量为您讨回公道。”林如海道。
贾母正哭着,忽听林如海对自己说这么两句生疏的话,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流。
老太太,连他也称呼自己是老太太。
贾母心里蕴着的一团气越胀越大,她转眸看到林如海身边还跟着来那个名属下,另还有一名文书在执笔记录,贾母便想着林如海可能是因为当下的场合,要公事公办,遂也忍了。
贾母便继续哭着和林如海讲述贾赦的不孝之举,请林如海甚为大理寺卿要为她做主,好生惩治贾赦。
“您老人家确认要告他?”林如海问。
“当然是要告他,不然我巴巴的来此处做什么。”贾母厉害道,满脸盛怒之状。鸳鸯在一边一直劝慰贾母息怒,还是尽快回去,不要再继续了,贾母偏不听。她有没什么好怕,自家女婿就是大理寺卿,他也不会容忍她去告贾赦的,今儿这qíng形最多不过是闹一闹,让贾赦那边清楚,她老太太说话说一不二,可不是张口随便吓唬人的。看他以后还是不是敢继续拿那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对待自己。
文书执笔哗哗的写着,已经把贾母的话如实记录在本子上了。
林如海让人去取来户籍资料,然后亲自翻阅,转而就对贾母道:“您老还是回去吧。”
“这还没升堂呢。”贾母道。
“您所说的这案子一目了然,不用升堂。”
贾母冷笑瞟一眼林如海,微微扬起下巴,端着一副肃穆的态度,“怎么,你想替他求qíng?”
林如海:“贾恩侯是朝廷命官,身有辅国公之爵,告他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是诬告,很可能会被反告,要受杖刑之苦。您老人家这一大把年纪了,哪里会经受得住!我这也是好心劝您,免得受苦。”
贾母瞪眼,“你这话说是什么意思?”
“你们贾家,已然把他从贾赦一族中除名了,于法来讲,他而今已然不是您的儿子了。”
第144章 第一狗仔
林如海的话像若针刺耳,贾母木头一般地站在原地, 愣愣地瞪着前方半晌, 才缓慢的转动眼珠子看向林如海。
“你说什么?糊涂了?贾恩侯是不是我的儿子, 你会不清楚?”贾母红着眼质问林如海。
林如海将手中的户籍册恭送到贾母跟前,“确实不在了, 前日刚刚除名。”
贾母结果册子,举远一些,眯着眼睛看, 果然是如林如海所言。
“这怎么可能……”贾母蹙眉压低嗓音念着。
林如海看眼贾母, 打发小吏去找来经办人, 当贾母的面儿询问何故。
小吏回忆道:“来经办的是宁国府的珍大爷,说是族内长老们已经议定将他除名。隐约好像也说了, 是荣府老太太最先主张如此。”
林如海询问似得看向贾母, 想知道贾母是否真的主张过那样的事。
贾母面目肃冷, 乍看不出什么, 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紧闭的双唇还是有微微颤动的痕迹,两手也有些发抖, 一瞧便是怒极所致。
林如海见老太太一把年纪了, 也心疼她不容易, 遂挥手打发走了相关人等, 对贾母鞠躬道:“这件事还是该从长计议, 我瞧您也是不知qíng的。不如这样,晚辈这就送您回去,您先把这件事了解清楚了, 若还是想告,便就再来,左右大理寺就在这,也不会挪走。”
贾母缓了缓气儿,点点头,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蹒跚去了。她回了荣府,便立刻叫人唤来贾珍,厉声质问他有何资格将贾赦从族中除名,并且还报备给了官府。
贾珍垂首,“晚辈可万万不敢有此等胆量。这件事还是依从老太太和政叔的意思,晚辈才不得已去做的。”
贾母:“我的确是说过要不认他的气话,但那时候你可是不同意的,也着急了族中长老商议过,大家也都不愿意。怎的突然你就擅自做主了?这种大事,还是我们家老大的事,你该在做之前找我们好生商议一下才是。”
贾珍:“老太太,这事儿还真不怪我,是政叔前两日找到过,让我赶紧把除名的事儿尽快办了。他说他已经从朝廷内得到了可靠消息,赦叔他刺伤了三皇子,惹了盛怒,且还有结党谋反诬陷三皇子之嫌,不日就会被圣人处置。这样大的罪名,少不得要株连族中人一起受罪。既然是事关全族人的xing命,我哪敢怠慢了,便尽快把这件事处置了。正好老太太前些日子将他逐出府,外头也早有您打算弃子不认的传言,官府那些人一查就知道并非是最近的事儿,所以办得也顺利,没什么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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