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笋随即进了门,取出一件新做的素服,一边伺候贾赦更衣,一边跟他讲了讲府内这两月以来的qíng况。
贾赦听着听着,忽然脸色大变,侧首严肃地看着冬笋:“你说老太太他们商量着要让元chūn参加齐王的侍选?”
冬笋点了点头,“似乎有这个意思。”
贾赦立刻去见贾母。
贾母刚刚听闻贾赦回来,有几分激动,此刻见了人,便禁不住打量他,“黑了点,也瘦了,人倒是jīng神不少。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会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叫人打声招呼,让府里的人去接你。”
“何必如此麻烦,我也不爱讲这些排场了。”贾赦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贾母不禁道:“你好歹是大老爷呢。对了,我听人说你回来之后,便立刻进了宫里,可是有事回禀皇上?”
“半路遇到了点意外,便得进宫陈qíng。”
“什么意外?”贾母问。
贾赦看眼贾母,摇头表示不能说。
贾母便想着应该是什么事关朝廷机密的事儿,遂也不多嘴问了,反而更加亲切地对贾赦笑道:“你这孩子可有意思,你既然是受圣明到外边巡察民qíng,和我们实话实说便是,何必连我们都瞒着。叫我前几日才从外人嘴里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回乡祭祖,而是当了钦差去体察民qíng去了。”
贾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能传到贾母耳里,忙问她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贾母笑着叫贾赦不要多问,只说她自有她的门路。
钦差一事,贾赦一共就说了三次,一次在金陵,剩下的两次就是白米县和蒲柳县。后者是刚刚发生的事,而且事关机密,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传入贾母的耳朵里。唯一的可能就是金陵那次了。贾赦为了冯渊的事儿出面,肯定是应天府府尹左志秋把事qíng传了出去。而今既然在京的贾母都知道了,各地方官员,只怕也有不少人都知qíng了。
好在钦差巡查只是个噱头,是他为了遇到困难时便于办事的说辞罢了,倒没什么其它可忌讳之处。此事也有皇上的应允,并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当下左志秋这人的人品立现了,记住此人便是,以后少有往来。
再有就是贾母而今的态度了,怪不得突然这般热qíng起来,原来是知道他受了圣命做了钦差。贾母要是真心为他高兴,贾赦也便不说什么了,但他有种预感,贾母如此卖好可不仅仅是单纯高兴而已。
果然,贾母待姑娘们都见过贾赦之后,就打发走了闲人,和贾赦提起齐王选妃的事儿。
“不行!”
本来贾赦是该秉承之前一贯的态度,对于贾母和二房那些涉及不到自己的事儿,一概敷衍不理便是。但这次事关一个无辜女孩后半生的命运,贾赦的拗脾气就来了,直接回绝了贾母。
贾母皱眉:“我这还没有细说,你怎么就张口不行。我知道这时候跟你提大丫头的婚事不合适,但毕竟大丫头的年纪摆在那儿,我们得尽早cao心,等过了年,就该让她的亲事有着落才行。不然再拖一年,就到二十五了,成了老姑娘中的老姑娘,还上哪儿找好人家去。我们家的姑娘贤孝才德样样出挑,难不成还要低嫁给一户普通人家吃苦去。”
“低嫁有什么不好,至少娘家硬气,她在夫家不会有什么气受。我们国公府也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短了钱花,活得顺心顺气就是了。将来便是我的姑娘要是嫁人,我也定会让她低嫁,找什么富贵高门,都是白白的受苦。参加齐王选妃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二弟还是二弟妹?”贾赦质问道。
贾母愣了下,便道:“是我想出来的,怎么了!”
“您除了cao心宝玉,您哪还有什么jīng力去管别个。”贾赦嗤笑,“我看这事儿必定是二弟妹和您提得。说到底她是不甘心了,便连亲身骨ròu也不顾了。人活一辈子,富足安康即可,真要面子就自己挣去,拿自家姑娘后半生作牺牲给自己脸上争光,他们夫妻臊不臊得慌!这样的人也配做父母?”
贾赦深知齐王是什么德行,见贾母这样护着王夫人,便不禁火大。
“你乱骂什么,说了这主意是我出的!”贾母气得不行,冲贾赦厉害起来,依旧嘴硬。
“您别以为我刚回来就不清楚家里的qíng况。”贾赦顿了下,也觉得是时候提醒一下贾母了,“六月末的时候她跟您提得这事儿。”
贾母微微张大眼表示惊讶,她愣愣地看了贾赦一会儿,脸上的ròu有点狰狞的跳动了两下。她这个儿子果然是越来越出息了,刚回来竟然就把府内的qíng况dòng悉的一清二楚。
贾母也不是傻子,这元chūn打算参加齐王府选妃的事还没个谱,她不能叫人四处去传。不过是家里的几个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还有贾政知道,最多再有几名位份高点的奴仆罢了。贾赦这会儿刚落脚回来,什么人都还没来得及见,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说明什么?荣禧堂奴才们都不是吃素的,早就替他们家老爷把事儿打听清楚了,就只等着人一回来就汇报。
贾母想起当初她在荣府做儿媳时耍得手段来,倒还比不了贾赦而今一半的厉害。可真没想到,这混账儿子一旦làng子回头,真学好了,竟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贾母心下骇然,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小瞧了老大。
“这到底是二房自家的事儿,我都没什么资格多嘴掺和,你也别多管闲事。”贾母知道贾赦而今做了御史又成了钦差,惹不得,便降低要求,叫他不要管这事就好。但其实贾母还是希望在关键时候,贾赦能帮一帮忙。
“倒是说说,齐王府的人如何回应的。”贾赦料定贾母在这件事儿上肯定使劲儿了,近一段日子肯定没少活络人,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他做钦差的事儿。
贾母蹙眉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咱们大丫头毕竟年纪大了,他舅父又是个那样的人,齐王府那边也不大能看上她的出身。我托了老姐们去探问老太妃的口风,到底是给了国公府的面子,说人只要去便会留下,但要先从庶妃做起,只要能怀孕生出儿子,保证会升她为侧妃。正妃是必然不能的了,但侧妃也不错,也是长脸面的事儿。只是这进王府先做小,一个区区庶妃算什么,这点上我不大愿意。”
贾母是想好好争取一下,让元chūn直接被选为侧妃最好,但可能会要让贾赦出面了,毕竟而今家里头只有他最出息。
贾赦听齐王府竟然还有脸提出这样的条件,气都气不起来了,gān脆笑了。
贾母知道贾赦的笑不是好笑,yīn着脸让他有话快说。
贾赦端茶文绉绉地喝了一口,便叹气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了。母亲若没什么事儿,请容儿子先行告退。”
“你——”贾母yù言又止,见贾赦不卑不亢的给自己行礼,又是一派淡然冷漠不爱搭理人的样儿,知道现在和他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贾赦出了贾母的院儿,就立刻打发猪毛去找黑猪,他要知道齐王府的事qíng查得到底如何了。
回了寝房,贾赦便困倦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折腾乏了,昨晚便是睡了一小会儿也不大够。贾赦打了个哈欠,便放了手里的书,闭眼睡了。
再醒来时,已然是傍晚,贾赦听到院外隐约传来黑猪的说话声,洗了脸后,就叫人进来。
黑猪怀揣着激动进门,俩眼冒着光,看见贾赦后激动地差点哭了,跪在地上给贾赦行了个大礼。
“早说没犯事儿就不必跪,快起身。”贾赦接着便问起邻家轩的qíng况。
黑猪道:“都好,万福和方正路把一切都搭理的十分妥当,这是方正路写得第四期的后续。”
黑猪从怀里掏出尚有体温的书,递了过来。
贾赦看了下封皮,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名字边上加了小字“第四期后续”。贾赦翻开来看了看,大部分是他之前写得,后面则有方正路的补充。方正路的行文水平跟贾赦也差不多,就是只能把事实说清楚的文笔,但好在秉承了客观真实的态度,并没有出现自己主观臆断的句子。
贾赦先看了看王子腾的案子,基本都是他之前了解的qíng况,方正路还加了一些王子腾从河东之乱脾xing大变后,王家原来的一些老仆从对于王子腾xingqíng的评价。基本上没人察觉异状,甚至还有人觉得王子腾的xingqíng变得更好一些了。
贾赦接着看了大理寺主事贪污案的后续,宋奚果然没让他失望,从那几个刺杀证人的刺客身上,顺藤摸瓜最终揪住了的幕后主使大理寺卿。关于大理寺卿的证言,书上也写得一清二楚,可见宋奚没忘了他的嘱咐,把证词jiāo给方正路誊抄。
贾赦又看了最后页,方正路果然按照他的吩咐,告知了下一期邻家秘闻的发布日期为八月十五日。
这月的七月十五是鬼节,照古人的习俗,这一天的忌讳很多。贾赦也正好赶着外出,便决定七月十五这一期就不出了。
“齐王府那边查得怎么样。”贾赦进入正题。
黑猪:“小的在齐王府发展的七个内线,不过都是下等丫鬟,进不得屋里伺候。目前只探听到王府里曾有一位陈姓美人怀过孕,但在还不足三月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而今人呢?” 贾赦问。
“坐小月子的时候害了风寒,没多久就死了。人是病死的,没什么可疑之处。”
“再没有其它怀孕的消息?”贾赦问。
黑猪摇头,表示目前没有查到。黑猪还有些疑惑,齐王既然能让女人怀孕就该是正常的,怎会是不举。
“探子打探的消息也未必真实,怎知不是假的或另有内qíng?更何况这是他们道听途说来得消息,不足以证明什么。别只顾着查现在,几年以前的事儿也要问。”
黑猪苦笑道:“不好查,而今齐王府里留下的人,除了一些受重用的老人,便都是刚进三两年的新人,知qíng少,多数都是脑子空空什么都不知道。而留下的那些老人都伺候着齐王和老太妃,颇有体面,不好拉拢,也怕贸然拉人会打糙惊蛇。”
“谨慎点没错,”贾赦琢磨了下,“之前收到的那张纸条,还有没有后续?”
黑猪摇头,“再没有收到过。”
“想来她是不方便出门,又或者识字有限,没有办法再多写什么。”
既然这齐王府的调查成了死局,贾赦觉得他有必要找个时机亲自走一趟,见识见识这位齐王爷和他的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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