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曾听秦大人说过, 大人之所以能得皇上赏识,是腹内才华满溢,却不现于表面。下官觉得, 您不畏流言,独善其身,便犹若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王羊佩服道。
贾赦忙摆手,表示不敢当,特别是王羊那句好心赞美比喻他为白莲的话,贾赦就更不敢当了。
“大人莫要过谦了。”王羊忙道。
贾赦笑着摆手,他真没有过谦,见王羊还要说,忙叫他不必如此客气地恭维自己。
“这会儿御史台的人都盼着我下马,一会儿我走了,你瞧没人的时候在离开,别叫人看了排挤你。”贾赦嘱咐完这话,便转身去了。
王羊热泪盈眶地傻傻站在原地。果然他和耿俊良都判断对了,御史大人舍己为人,风度谦谦,是个品xing极高,独善其身,且如白莲一般高洁的君子。
贾赦在屋子里用了两块糕点,忽然咳嗽了一声。他喝了杯茶顺气,就见猪毛回来了。
猪毛趁出去吃饭的机会,和黑猪见了一面,从他那里得了今早抓跟踪者的结果。
“已经确认了,那人就是方芹的属下。一早上骑着白马跟踪完您,眼看着您进了御史台之后,他便骑马到街口,再把那匹马套上车,还给方芹用。”
“你仔细记一下,告诉黑猪,我要知道方芹母亲的年纪,身体状况,现下家中妻儿qíng况如何。再有派人即刻去南州城调查方芹的过往,把当年县衙相关的人员都找出来,问清楚,我要知道被他休妻的前两名妻子xingqíng如何,而今的下落。”
贾赦分吩咐完,就打发猪毛去传消息,不必再等他。另外特意嘱咐他,一定要谨慎行事,防止被人跟踪。既然方芹盯上他了,在他身上没查到他想要的东西,保不齐会从他的身边人下手。
猪毛应承,即刻去办。
贾赦记得这个方芹跟林如海和宋奚是同是在戊子年科举出仕。宋奚便不用考虑了,以他身份定然不屑于和方芹jiāo往,更加不会关心方芹这样的考生如何。林如海保不齐会知道一些有关于他的事,回头倒是可以问问。
晌午之后,御史台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寂,静等着皇帝的处置结果。
方芹见贾赦一直逗留在御史台,甚至没有半点着急之色,心下纳闷许久。刚要反思是否在这件事qíng上出了错误,便听见有人来传告说贾赦出去了。方芹这才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心虚去找人帮忙才该是贾赦现在该有的表现。
方芹屋子里一共有四名监察御史,除了他,还有甲成荫、葛青来和亮了天。这会儿仨人听到消息便又热闹起来,凑到方芹跟前围着他说话。
“怎么才走?我以为他听到消息就会急着到处找人帮他求qíng呢。”
“会不会怕咱们笑话,故意熬了一会儿,才出去找人。”
方芹冷笑,“他xing子的确比一般人稳当。其实一大早儿我就故意把奏折给他看了。”
三人都十分惊讶,忙问方芹怎么回事。方芹便把他一早呈送奏折以及贾赦的反应都一一详细道明。
“咱们御史大人也是怪了,xing子看似淡得很,光从外表瞧,真觉得他该是个正人君子才对。说句冒犯宋大人的话,有时候我真觉得咱们御史大人跟宋大人的xing儿有点相似,到底比宋大人柔和一些,却也是万事都爱稳如泰山的主儿。别的不管,单单指瞧他那样儿,便觉得该是个清俊风流又多才的人物,可仔细一打听他的身世,知道他以往gān得糊涂事,便就得摇头叹他是个老纨绔了。”梁乐云说道。
“真是你说得这样。好在我们早就知道他的诨名,才没有被他这副样子骗了。”
“我听说他们荣府的男儿长得都好,你瞧他儿子叫什么贾琏的就知道了,风流俊俏,比起风雅馆的男人都差不得几分。”甲成荫道。
梁乐云:“你快闭嘴,休要再胡说了,拿什么比不好,竟用那种人物。都小心管好嘴巴,说这样要命的话出来,回头真被御史大人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上梁不正下梁歪,成荫话糙理不糙。”方芹评理道。
甲成荫被梁乐云的话唬的一跳,心里终究有些担心,遂叫大家发毒誓都管好嘴。
“今儿个可说清楚,屋子里就咱们这四名监察御史,谁要是敢把话乱传出去,不得好死,子子孙孙都是!”
梁乐云瞟他一眼,骂他无聊。
甲成荫不gān,偏偏要bī着梁乐云发毒誓。梁乐云无奈,举着手说了。
葛青来个谁都附和的主儿,xing子在三人之中最温和,这会儿只看这俩人的斗嘴傻笑。
方芹却十分自信道:“也用不着发誓,过不了多久,人就该不在了。”
其它三人听这话,一想到贾赦会死,还是觉得忌讳不好说。讪讪敷衍两句后,皆闭嘴无言了。相顾沉默片刻,都托辞有活儿,各自忙去。
……
贾赦之所以离开御史台,则是因乌丞相的召唤。
御史大夫的主责是辅佐丞相处理朝政,这个‘辅佐’,跟多事监察成份,看看丞相以及各殿大学士处理政务时是否合理公正。当然这是一般的御史大夫的职责,贾赦主责其实不在这,而是皇帝秘密下达给他的监察任务。但这事儿只有皇帝和宋奚两人知道,乌丞相尚不知qíng。所以平时贾赦对乌丞相的召唤还是要尽职尽责地应付。
乌丞相年近六旬,jīng神矍铄,是三朝元老了,为人不坏,但深谙中庸之道,他处理事qíng手腕温和却很有效果,遂为朝中最德高望重的老辈。便是连宋奚见了他,也总要客气地行礼,以表敬重。
今天乌丞相特意把贾赦叫了过来,把近两日处理的政务拿来给贾赦瞧,便笑和他闲聊起外头的流言来。
“没什么大不了,倒叫丞相大人担心了。”
对那些疯传的流言,特别是抹黑他的那部分,贾赦最不以为意,故也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多说多错,更何况乌丞相是个老谋深算之辈。宋奚特意提醒过贾赦,乌丞相是个见微知著,察人异常准确的能人。所以每次贾赦和他接触,都要慎之又慎,寡言行事。
乌丞相见贾赦这会子还不紧不慢起来,十分不解,怨贾赦不着急,“这段日子我与你相处几次,虽不算深jiāo,却知你人品并非如外头传言那般。曾参杀人,流言可畏。你若是无辜,该早些解释清楚才好。若被有心之人握住把柄,凭此参告上去,一人言可无视,两言也可不信,三人便就成虎了,五次六次,必会使人心生疑窦,倘若私视使目盲。你便真清白如纸,也会变成乌漆。”
贾赦没想到向来保持中立的乌丞相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惊讶看他一眼,便行礼,请老丞相不必担心。
“倘若丞相所指的是方芹今天的参奏,那这件事不管有多少人奏报,在我的身上也不会发生。”贾赦肯定道。
乌丞相动了动眼珠子,惊讶的看着贾赦:“你因何这样说,莫非这件事本身就是圣人知道你……”
后面的话乌丞相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dòng察到了真相。贾赦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奉帝命执行,所以皇帝深知事qíng真相,不会听信谗言误会贾赦。
乌丞相转即他便笑起来,摸了摸胡子,拍拍贾赦的肩膀。识趣儿的也不多问,只道:“后生可畏,好好gān,我见你必定前途无量。”
贾赦谢过。
乌丞相哈哈笑起来,便挥手示意贾赦可以离去,嘴里顺口嘟囔着:“瞧我这脑袋,你跟着宋奚走,自然是会前途无量的,倒是我老糊涂了,多余担心。”
贾赦正往外迈的腿微微顿了一下,才痛快走出去。
原来乌丞相夸他前途无量,是因为觉得他跟着宋奚走才有出息。
谁说的,什么乌丞相慧眼如炬,瞎说!
贾赦回了御史台,听说宋奚派人叫了他两趟,贾赦想起乌丞相那话来,打发那人回去,便依旧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书。
到放值时,贾赦感到有不少目光偷偷注视着自己,却从容如故离去。
御史们见贾赦好好地去了,便纷纷看向方芹。
方芹咳嗽了下,道:“至今没消息也没什么稀奇,他乃一品大员,处理起来自然要十分慎重。”
大家也觉得在理,一边羡慕贾赦可以早退,一边想着怎么熬剩下的半个时辰。
王羊这时带了十个小吏进来,人人都抱着几乎和头平齐的案卷。
王羊把自己手捧着空白册子放在了方芹桌上,扯了扯衣襟,
方芹惊讶的看着桌上堆得高高地档案,转而瞪向王羊,“这什么意思?”
“御史大人说历年案卷杂乱,要大家按这上面的分类重新整理誊抄归档,且按照年份依次记在这些空白的书册上。我刚搬来的这些是需要方御史和另外三位监察御史大人整理的。”
王羊说罢,便挥一挥衣袖,笑着和四位御史告别,他到了放值的时候了,可以回去陪老婆孩子了。
“哦,对了,大人说后天上午就要。”
四人震惊之余,又白了脸。
“可这么多东西,别说后天,便是再给三天也整理不完。”甲成荫嘟囔道。
王羊听这话转身,“瞧我这脑子,御史大人还有一句话,‘闲得有空乱嚼舌根子,倒不如先尽好自己职责’。”
方芹等王羊走了,才拍桌骂贾赦分明是公报私仇。
“可这是职责所在,我们四品小官儿若不听人家一品大员的话,只怕白白落了把柄。”甲成荫气道,转而看着方芹,“我们这可都是因你受了连累。若你参他的事儿最后不成,我们三个以后可都有好果子吃了。”
梁乐云痛叫哀叹,今天是他儿子的生辰,他答应会回去好生给他过生日。
四人抱怨归抱怨,但这活计他们一定要做,势必要熬夜了。
方芹整理两个时辰的档案后,见天色大黑,四人又冷又饿的,便咽不下这口气。气得拿起奏折,哗哗写起来,也要其余三人也同他一起,待明日联合上奏。
甲成荫喊好。
梁乐云和葛青来互看了眼,为难道:“关键这事儿咱们要怎么说,人家分派我们分内的活计,我们不gān,说御史大人公报私仇?那若他反咬说是我们失职,又该如何自辩?你们可饶了我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全指望我。这种事儿闹不好,命都得没,我可不敢。”
葛青来也附和,表示没这胆子。
“早看出你没出息!”方芹气愤瞪一眼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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