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人不见了,熟悉的木桌竹椅摆放当中,临窗一张书桌,仿佛又见老父持卷挥毫的身影,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件蓑衣,上面有被“墨大哥”用来灭火后留下火痕黑迹。这才恍然明悟,她是在花莲村家里---自己的家里,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只有这里是永远为她留下一块安身之所。
拥一床薄薄布衾,一直拉到脖子底下,把自己团团包裹起来,花千骨懒懒地靠在竹榻上,让透过窗棂暖阳晒着,一面清理下脑海中尚有些迷糊的地方。
从哪里开始,又回到了哪里。他是从绝情殿这里,又无声无息走了,带走了她初开的情窦,一步一个脚印,追逐着他的身影,终于也来到了九天之颠的长留上绝情殿。美轮美奂的仙境里,他们朝夕相伴,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乐极生悲,紫熏上仙醋海生波,他中了卜元鼎之毒,身体每况愈下,对她也越来越残酷无情…… 罚她、打她、伤她、囚她、一次次拒绝她。糖宝死后,她冲破妖神之力,变成妖神,当时她对他已经死了心,打算把自己和洪荒之力一起,永远封印起来。却被七杀殿内他意乱情迷的狂乱一吻,给激活了她死寂的心,那个风卷残云般的消魂一刻,从此印刻到了她的灵魂深处。接着是胆战心惊的一幕 ,她再次被狠狠拒绝,那句“爱你又如何,不爱你又如何,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直接把她推向无底深渊。
从未拥有过,也就无所谓失去,既然得到过,就无法再放下。恨他、怨他、咒他、却又没有一刻不想他,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折磨得她日夜不宁、生不如死,大概只有魂飞魄散才算解脱。
意料之中,但又是意料之外。妖神大战,当他真的狠下心来,把悯生剑刺入她体内时,她还是震惊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感觉到,本以为心如死灰,不会再痛了,又猛地又楸了起来。那一刻,她的确是恨毒了他,恨不得今生今生没有见过他。但就在下一刻,他淡然微微一笑,自断心脉,要陪她一起走,她所有的恨,如淬火如冰,在那一刻消了!当时当地,其实她就已经原谅了他,他是爱她的,只要他亲口说出来,她就死而无憾!
可是他!-----他怔怔地看着她,就是不开口!-----恨!带着滔天怒火,卷土从来,给她带来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突然不想死了,她要亲口把他一口口咬死,再用妖神之力复活,再咬死,再复活,反反复复直到永远……
“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如果有来生,再也不会爱上你”。
既是诅咒,也是希望!只要他活着,她就会有来生!如果来生,究竟还爱不爱他呢?
忘川之水流走前尘往事的无尽苦楚,唯留下魂牵梦绕的眷恋。师父是爱她的,虽然他从来没承认过,有绝情池水为证,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他爱她,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真、更美好?
这么一位清冷高傲、一尘不染的上仙师父,也会有缠绵悱恻、热情奔放的一面,花千骨想到马上又要见到他了,便开始局促不安,全身紧绷,脸上慢慢泛起一抹淡淡绯色。
盼相见,又怕相见。
花千骨怔怔地盯着头顶上的青布纱帐,两只耳朵紧张地竖起来,倾听门外的动静。悄无声息,师父去哪儿了?
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凑着门锁下的小孔,向外张望。这个季节,院子里的桃花,有些朵朵含苞,有些飞舞飘零,随风潜入窗格,落在菱花镜旁。回眸不经意的一瞥,菱花镜中显露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脸,花千骨刹那间惊呆了,捧起镜子,从头仔细端详自己。
青丝随便绾结成简单的发髻,前额上两绺秀发垂落,原来圆圆润润的脸蛋,变得苍白消瘦,映得转盼的明眸格外神采熠熠。越发显得那大大的眼、小小的脸……小!我怎么变得那么小了?
拍拍脸,又急切地摸摸细小锁骨,再往衣领下探个究竟,啊!怎么这样了,仅比杀姐姐大一点。花千骨颓然坐下,消失了妖神之力,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包括她那凹凸有致的绝世容颜,也成了镜花水月。如今,她比起十六岁,初次离家去蜀山时还要瘦小,黄发垂髫,模样像极了一个假小子。
“一点都不美。”花千骨心里嘀咕,惆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别看师父他嘴上说,这世上没有他喜欢和不喜欢的,其实他和杀姐姐一样爱美。只是他对衣服、摆设、用具、熏香、园林、乃至饮食,品味雅致,眼光独特,宁缺勿滥,以致于偌大的绝情殿空空荡荡的。
一股熟悉的清香随风飘来,这是师父的味道,比任何花香更让人痴迷,让人留恋,也让人心碎。花千骨紧张地举目四望,不见人影,但清香却越来越浓。花千骨心里开始莫名发慌起来,踮着脚尖跑回床上,翻身面朝里装睡。
轻妙的足音,在门前停了下来,轻轻一扣,等了一会,才“吱呀”推门进来。白子画走了进来,向床边探望,见她把被子连头蒙住,就伸手亲亲替她揭开,小声问道:“小骨,你好些了吗?”
见花千骨兀自酣睡不醒,白子画只好在床边坐下,拉过她右腕,按探脉息,良久并无异状,便放下心来。再次轻唤道:
“小骨,小骨你睁开眼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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