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丽亚也开口了:“是,没错,我们可以等,天理也可以等,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嘛,‘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正当那位女巫准备赞赏达丽亚的立场和她一样的时候,达丽亚话锋一转,立刻就把自己的立场实打实地摆明了:
“但是对很多人、尤其是受害者来说,迟到和缺席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这种人存活在世上一天,就要为非作歹一天,对于这种恶棍的行径,我想是个人都不能忍!”
纳塔利亚看了一下环坐在圆桌周围的同僚们不同的神色,心知自然有人不愿意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丑一样的罪犯就付出沉重的代价的,这很正常。倒不如说,这种自私才是人之常情,是正常人会有的表现,而有勇气参与进这次崭新的诅咒来的才都是疯子。
——只是就算要做疯子,也要做最正气凛然的、理直气壮、勇敢无畏的疯子。
在得到了纳塔利亚的“不愿意参与此次诅咒的可以提前离开,我们事后不会追究任何人”的保证之后,本来就与会者寥寥的圆桌边更是剩不下几个人了,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塔季扬娜一声令下,黑色逆十字的蜡烛便在铺着六芒星的桌布上依次排列了开来,正当第一个音节要从她们的口中发出的时候,突然从门边传来了一个谁都没能想到会在此时出现的声音:
“请等一下,我也要加入。”
达丽亚震惊地回过头去制止道:“菲奥什卡,怎么是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菲奥娜穿着那件黑色的、用金线绣着绵延不绝的藤蔓纹样的斗篷从门边走入室内。她的灰眼睛在眼部的镂空网纱下依然明亮得让人过目难忘,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温柔而和缓的,却比任何人都直接了当地点出了一个事实:
“女巫协会的人本来就少,能够完成上次的那个诅咒就已经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了,更别提这次还走了这么多人。”
“既然这样的话,也就不要顾忌什么窥测未来的后果了,请让我加入进来吧,至少我可以用一条白巫术的支柱来保证这个诅咒的平稳运行,这不管对大家还是对我来说都是极为有利的做法,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这的确是个能够让白巫术过分完善的保护消减的好办法,但是与其相伴的后果也是同样严重的,在场的诸位通灵师也都深知这一点,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还是纳塔利亚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
“——你想好了吗,‘忒弥斯’?”
她那双色泽浅淡的玛瑙色的眼睛从硕大的圆镜片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菲奥娜,称呼她的时候也放弃了那个更像是开玩笑的称呼,而选择了用菲奥娜曾经的代号和荣耀来代指她,与其说这是在询问后辈有没有做好准备,倒不如说这是在询问自己的真正的同僚有没有想好最后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要用‘不杀’的支柱作为代价的话,那么你一切受益于白巫术才获得的能力就都有可能失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从此无法用血脉的力量号令任何与传说相关的人和事物,你从此预见的未来也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未来,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要加入这个诅咒的话,那么你甚至都有可能失去你的通灵的能力,毕竟你的通灵能力是建立在白巫术的保护的基础之上的。”
菲奥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也想好了。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如果连这种事情我都不敢做、我都在害怕,那么我还配叫‘忒弥斯’这个名字吗?”
“……那看来我们的小‘忒弥斯’是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玛莎伸出手去,最后一次以年长的前辈的身份满怀怜爱之情地摸了摸她蓬松柔软的棕色长发。对一个通灵女巫来说,只要完成了一个诅咒,那么就象征着正式的出师,以后的路上或许还会遇到很多的同伴,或许还会遇到值得学习和进修的导师,运气足够好的话还会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弟,但是最终能够支撑着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除此之外,更无他人了: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她们在无边的黑暗里伸出手去,一双双苍白修长的手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蜡烛,捧起的水晶酒杯和头盖骨里满溢着鲜红的葡萄酒,细碎的银粉在六芒星的桌布上洒出愈发难懂而诡谲的图案,细碎的、只有通灵者才能够听到的声音在一瞬间震响整个暗室。
在最后一根蜡烛因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狂风熄灭之时,终于有人——虽然不知道是谁——用“人类的耳朵也可以听得到的声音”发出了诅咒:
“你将即刻感受到切实的、既加诸于你身也加诸于你心的痛苦,所有你曾经有意或无意施加给他人的痛苦,全都要如数奉还。直到天地都倾覆倒转,直到日月都泯灭于长空,直到最后一颗星辰都陨落了,这个诅咒才可以失效!”
“为恶不悛者啊,你要生生世世都在地狱里将这尸山血海的命案予以偿还!”
就在这个诅咒彻底完成的那一刻,菲奥娜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陡然从她的身上脱离了,这种久违的松快感让她几乎想要当场放声歌唱,好像从身上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令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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