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今天,在她们惯坐的隔间里已经坐了个人了,是菲奥娜。
她穿着和她的老师达丽亚喜欢的风格如出一辙的挂脖束腰不规则剪裁的黑色长裙,因为图书馆里的空调热力很足,所以她的那一身黑色的大衣已经挂在了旁边的衣帽架上,黑色的丝绸衬衫袖口的一溜扣子已经全都被解开了,用隐藏在袖子内侧的系带扣到了外层袖管的扣子上,露出她线条柔和清瘦又好看的小臂来,当她在那里低着头奋笔疾书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这其实还是个在校就读的学生,光看她周身的气场就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个和东方女巫和圣彼得堡女巫长已经至少站在了同一个高度上的、成熟的通灵者了。
达丽亚对塔季扬娜比了个“嘘”的手势,塔季扬娜正好也想知道菲奥娜在干什么,便任由达丽亚悄悄走到了菲奥娜的身边了。
不过就算达丽亚已经尽量走路的时候不出一点动静、塔季扬娜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是这俩人怎么说也是活生生的两个大活人啊,就在她们和菲奥娜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被菲奥娜感觉到的那一瞬间,被面前的这一堆东西搞得头晕脑胀、自然无法专心致志集中在面前的书本和记录上的菲奥娜便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便抬起头来对她们笑了笑:
“怎么了?”
“本来是想在不吓到你的前提下看看你在干什么的来着。”达丽亚发现自己已经被菲奥娜发现了,也就不费劲掩盖自己的踪迹了,哪怕她们现在是在个专门为她们隔出来的隔间里,达丽亚说话的时候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这是……也在准备毕业论文?”
菲奥娜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是的,而且我还没能开好题。”
她的速度委实有点慢了,别的应届毕业生们大都已经开始了实习并且早就选好了论题了,菲奥娜还是这一届——不,可能是好多届以来继玛莎之后最有潜力和天分的通灵师,这样缓慢的进展委实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的,于是塔季扬娜也把注意力分了过来,开始帮菲奥娜出主意了:
“毕业论文应该难不倒菲奥什卡的呀,眼下你懂的东西也不少了,而且你也有这方面的天赋,随便查一个之前没人写过的就可以写了,只是有点可惜,现在没有足够的事儿给你练手,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菲奥娜两手一摊:“可问题就在这里,我找不到还没写过的论题了。”
她把面前的影印资料和书籍一字排开,和自己做的笔记一一对比:
“本来想写的是《论塔罗牌之大阿卡纳正逆位在占卜中的应用》,但是伊丽娜那边的学生们已经把相似的论题翻来覆去全写完了,连七十八张牌都要拆开一一详写,还剩几张没人写过的、不好理解的牌,在发现那边的人特别缺论题之后我就拱手让出去了;后来选用的是《论灵摆材质与功效的关系》,但是经查询资料之后发现不管什么材质的灵摆都被研究了个透,虽然有的论文写得尚不完整,但是那也是别人的劳动成果,我不好随意续尾的;后来又选了个《在烟雾中解读未来》,但是这个论题也都被翻来覆去地写烂了,连狗尾巴草的烟雾竟然都有人愿意去写!”
“倒是有不少太过生僻的论题还真没人写过,可是如果我真的选择了这么冷门的论题的话,那么毕业实习就是大问题了。”
达丽亚和塔季扬娜对视一眼,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如果菲奥娜钻空子,逮着一个大众的论题从前人写过的、不算完美的论点入手去继续完善的话,也不能判她不及格,最多算一个偷懒式的投机取巧;如果她选择了太生僻的、类似于《青蛙的蹼脚对提升幸运的帮助》这样的论题的话,虽然实习起来可能会有点不相干,没有办法提供翔实可靠的案例和数据来有力地讨论这个论题,但是绝对能保证她的论文切入点独一无二。
但是她生来就不是在大事上可以含糊对付过去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菲奥娜对很多身外之物都是看得很淡的,就好比给她布置了一个帮助前来求助的人的任务,她是不会计较这个任务的难易程度的,更不会去在意这个需要帮助的人到最后究竟能付给她多少报酬;住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别太差、别天花板簌簌往下掉粉、墙角长满了让人窝心的霉菌就行;吃什么也都可以,有美味的食物可供食用的话固然让人会感觉很开心,但是如果没有,菲奥娜也不会苛求什么的。
——但是对于这种会留下记载、留下资料、会帮到和影响到后来者的事情,她向来十分认真。
达丽亚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班提瓦常驻通灵女巫,在想了半晌之后,给出了个相当可行的建议:
“你为什么不试试写《论白巫术在实际占卜中的影响和应用》呢?绝对没有人写过这个。”
这个论题别说,还真没人写过,因为像菲奥娜这样受着齐全的白巫术的保护的人本来就很少,能够来到班提瓦接受全套的教育、还要搞个论文出来的人就更少了,称得上凤毛麟角,但是如果菲奥娜真的选择了这个论题的话,就有更要命的一个问题便摆在了她们的面前了:
如果菲奥娜真的要写这个从未有人深入研究过的论题的话,那么很多东西就要她亲自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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