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早高峰的时间,地铁里行人寥寥。
这本是人世间与无数路人的一次日常擦肩,但却又显得不那么平常。
几乎是看到这人的同时,他的心底无可抑制的泛起一股酸涩和激动。
过于浓烈的感情来得过于突然,让他冲昏了头。
鼻子一酸就突然流下眼泪来。
他呆愣着,流着泪,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冲过去拥抱他的冲动。
好像已经和这个人极为熟稔,他挫骨扬灰自己都能记起来似的。
他想到了昨天的梦。
对,是梦。
好像在梦里和一个人共度了一生,而那个人,似乎就是眼前看上去还在上中学的少年,尽管对方戴着口罩,只露了一双睫毛极细密的桃花眼。
比起梦境太过清晰真实,倒像是记忆了,他能感受到梦中自己的幸福和作为幸福调剂的喜怒。
这一生太久,久到他差点当了真。
但醒来时,却只有不停叮咚着的手机,光秃秃的枝干间穿过摇曳的阳光,和窗外被麻雀嘲哳包围着的清晨。
于是他以为自己只是到了年纪,虽然说起来有点害羞,但血气方刚的青年人难免春心荡漾——虽然幻想得比较长远,甚至对象还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然而现在,这个梦中无比熟悉的背影就走在自己前面,手里还捏着一本威廉福克纳的《喧哗与躁动》。
少年穿的藏蓝制式校服不是很合身,料子版型也都很差,但身高腿长的人穿麻袋都好看——他认得出,这套着装是复旦附中国际部的。
因为这所学校也在地铁十号线的沿线,所以不时能遇到穿着这样制服的少年们。
少年塞着耳机无知无觉的走着,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波动。
他们之间只是隔了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伸手就能碰到。
但是——
现实中的他们,不过只是陌生人。
他收回了不自觉间伸出的手。
不过一个梦,谁会傻到当真呢。
或许他曾在某次偶遇过、或听到过这人的演奏,于是记下了,就做了那样羞耻的梦。
他竟然就像只呆呆的小动物一样,跟在少年身后走了很久,才猛然醒悟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但说来也巧,少年竟然和他的目的地是同一处,甚至走进了同一个后台。
“好早啊,羽禛!”猛地一个飞扑,少年被撞了一个踉跄,差点把身后的朱正廷也一起撞倒。
他没能躲开,因为少女喊出的名字和他梦中那人的,竟然也毫无二致。
少年急急回身,在他向后栽倒前急忙拉住了他的手——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温暖,一如既往。
“抱歉,没害您受伤吧。”充满歉意的看着他。
而他看着眼前容颜姣好青春明丽的少女,又是一阵恍惚。
什么时候,这个人身旁有其他人在了呢?
明明因为害怕自己多想,从不和任何人、尤其是异性过从甚密。就连不得在镜头前做出点亲密姿势的时候,也是刻意留出一点空隙的虚搭着,也因此频遭调侃。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阳光可爱的少女走得这么近呢。
果然是骗人的吧。
“前辈?”
然而见他还愣着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看,少年却像之前对待每一个不小心触碰到的“其他人”一样,不留痕迹的松开他的手,并且为自己刚才的逾矩道歉。
他在少年松手的那刻想通了。
自己脑中这一切不是记忆,只是梦而已,这人根本不认识他,现实中他们从没邂逅过。
只是梦太真实,让他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他草草应了,心如乱麻落荒而逃。
需要一点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也需要把昨天那奇怪的梦彻底抛到脑后。
“那是上戏的前辈吧,上了妆可真美啊,比我好看多了……说起来既然前辈到了,等下应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毕竟今天我们只是陪衬啦。”
却听到身后少女自以为他一定听不懂似的用韩语絮絮叨叨起来。
乐团的人陆陆续续到场,那乐团多是国际生,一时间小小的空间里能听到比自己小上那么几岁的少年少女们用不同民族国家的语言交流。
而他关注着的少年一边忙着自己手上的事,一边得不时分神回应少女两句,于是少女说得更起劲儿了——果然自古黑管位出话唠吗。
“认真做好分内的事就好。”
他终于在身后的少女准备开始抱怨前及时止住了话头,回头冲她抿嘴笑了一下。
“话说羽禛回国应聘练习生做偶像出道走花路吧,你长得也不赖啊!”话多的少女被他这一笑成功俘虏,迅速完成了思维的转变。
就是有些人,五官称不上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舒服耐看的。
他看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腻,就像那人看他也看不腻一样。
“我当不了偶像的。”少年被她说得有点害羞,眼神躲闪。
他看着这一幕心绪复杂,不知该作何表情。
只一晚,只一个梦,从没学习过韩语的他就像被装了翻译器或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完全掌握了一门语言,真是惊人。
为什么每次他拼命暗示自己这不过是梦时总会有什么告诉他这不只是单纯的梦境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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