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令他捉襟见肘的,还是孩子的事。
根据原身遗留的记忆,他们哈德里一家,自世纪初从英格兰移民而来,父母已去,只有一个兄弟,早年离家出走去西部追梦,音讯全无。
换句话说,作为一个经常需要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单亲老爹,谁来带孩子,就是令他倍感头痛的结症。
还好,50年代的新英格兰地区,幼儿托管体系已然较为完善,只要是超过8周的孩子,都有专门的保育人员,提供相应的照看和早期教育。
拜伦怀抱着乖乖巧巧的胖儿子,一家家机构亲自走访了一圈。最后选中了能接受他家这种不定时“走读生”的兰奇利托管中心。
像阿奇伯德这么大的婴儿,每四个孩子配备一位保育员。当然,高质量的服务从来都不便宜,以后拜伦月薪的八成,便要投入于此了。
抱着血脉相连的小婴儿,轻轻捏一下他藕节般的小肉胳膊,形象完全符合美国硬汉的哈德里队长,内心柔软得像颗棉花糖。
因此,在阿奇将要满周岁的时候,再回想起现在可能已经是格林夫人的苏珊,拜伦对她没什么不满。
毕竟,就像她抱怨的那样,天生慢热的自己,的确算不上,知心的好丈夫。
若说,他有什么想替自己申辩的话,那也只有一条——他,拥有罗德岛设计学院M.Arch学位,27岁便以外国人的身份获准加入AIA,绝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人。
事实上,他每天抽出的点滴空闲用来看书画图,并非只是找借口躲开妻子的“纠缠”。
而是,一朝被送回七十年前,他平白年轻了三岁,增高了十几厘米,却也失去了,凭着真本事拿到的注册建筑师资格。
异乡苦读十载,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知。
哪怕,他如今连高等学历都没有,他也绝不容忍自己,只能站在曾经的母校门外眺望。
当个月光族的狱警,并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中。
因此,在摸清原本的人际关系和职务事项之后,拜伦很快就抽出时间,利用他少的可怜的资源,找到了如今刚成立不足20年的NCARB,不卑不亢地请求一份参考资格。
或许是,他身上那份与简历上一串“c+”“b-”并不相符的从容淡定,全美建筑注册机构在缅因州的几位理事,没有直接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拜伦自然不会错过这份难能可靠的机遇,他顺利通过了五位胖老头的联合面试——多么刁钻的问题,他都能给出一份足够专业的回答。
几个建筑领域的老前辈面面相觑、啧啧称奇,目光在眼前这位身高超过六英尺、气宇不凡的应试者和他惨不忍睹的高中毕业成绩单中来回游移。
不过,现在是许多大学尚未开设建筑系的年代,AIA中从不缺乏来自民间的天才和大师。
因此,坐在正中间的那位须发皆白的协会理事,跟几位同事确认过眼神,便开口道:“哈德里先生,我们承认你对建筑领域颇为熟悉,也有很多新意十足的思考,但相应的流程还是需要你的参与”
也就是在缅因的皑皑积雪终将褪去的时节,拜伦凭借自己那颗超前时代的大脑,还算轻松的高分拿下七门ARE测试。
距离他再一次拿到AIA的正式资格,只差足够的IDP项目。
拜伦不是一个心急的人,而且IDP实习项目也不是一窝蜂地参加几次设计,便能凑足的。
若是追求速成而降低作品质量,即便成功晋升为注册建筑师,他的履历也注定丢不掉曾经的污点。
再说了,一个高分通过ARE的实习建筑师,在战后经济起飞、城市扩张、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美国,实在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而1946年盛夏,他刚与一家设计院谈妥入职的计划。当他特意买了一组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票,想跟苏珊好好聊一聊两人的未来时,她便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回绝了拜伦。
无论如何,她到底把阿奇伯德留给了他。
拜伦轻柔地把打着哈欠的阿奇用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放在摇篮车里,一边轻轻地推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阿奇伯德湛蓝色的大眼睛,因为困倦而涌出些泪珠,挂在弯弯的长睫毛上,晶莹璀璨。但他还是十分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老爸,不肯轻易睡去。
是的,再小的婴孩也懂得牵挂,熟悉的母亲不见了;这个时有时无、但极其温暖的父亲,他如何也不肯放弃。
见他这副惹人怜惜的小模样,拜伦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柔和地抚摸了一下孩子额头上的金发,转身走到客厅拨起电话。
“是的,我是拜伦·哈德里,我想我和贵公司的工作协议还需要再商讨一下……嗯,很抱歉,我不能担任全职的工作,但设计图的任务我可以准时交付,请转告亨利先生”
挂掉这通电话,拜伦也就拒绝了一份基础月薪上千,工程奖励上不封顶的职业。
但一想到要在全美的项目中东奔西跑,动辄几个星期见不到胖儿子,他便毫不留恋。
也正是因此,他把写好的辞职信收在书房的抽屉里,心想:‘这份工作还要先留着,毕竟,能让我安心画图,还有工资可领的岗位,可很难碰到第二个’
监狱的生活绝没有后世电视剧演绎的那般丰富多彩。
至少在拜伦看来,他顶着这张不带表情就显得过分严肃的面容,配上令队长威名更上一筹的搏击术,还没有人想不开,要上赶着,在他眼下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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