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醋意,酸酸涩涩地飘到银行家这里,他张口尝到的,却甜如蜜。
“别人想什么,都与我无关。只要你来得正是时候,便好……”
含冤入狱的最初几个月里,安迪常在夜深人静时,环抱着膝头,倚在窗边想:‘扪心自问,无愧于人,只是不该借酒消愁,否则,何至于遭此劫难?’
他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却也会感慨杯中物招致的不幸,因而发誓此后滴酒不沾。
但从真正认识拜伦的那一刻起,心中的沉郁不平,渐渐消散,如果苦难是这段机缘的前奏,他愿以掌声回报。
被宝石般璀璨晶莹的蓝眼睛凝视,哈德里典狱长承受不住“冲击”,这下不止双耳红透,连两颊都染上臊意,连忙转移着话题:“说起来,你对希尔斯俱乐部,还有印象吗?”
成为典狱长的另一处便利,就是更详尽的卷宗细节,尽可调阅。
因此,拜伦终于能有凭有据地告诉安迪:“那家乡村俱乐部的酒保,曾与格伦·昆廷有过口角,我顺着查出来,他从兼职餐厅里偷的洗碗巾……”
听到这里,银行家的眼睛越来越亮,很显然,他明白那叠带着弹孔的布巾,是不亚于凶器的关键证物。
摊开布料,那朵线绣的鸢尾花,同档案记录提及的,如出一辙。
担任俱乐部高尔夫教练的格伦·昆廷,那个与琳达一同遇难的情夫,以及拜伦口中的绿眼秃头大高个,埃尔莫·布莱奇,在安迪脑海里,都只是过客。
但被检察官列为蓄意谋杀罪证的洗碗巾,他至今记忆犹新——或许是他在庭上的表现,冷静过头,让陪审团坚信,一刻钟内喝空了三瓶威士忌的他,还能记得为枪声消音。
“杜弗兰,虽然还欠缺凶器型号的直接力证,但我们可以着手重新上诉……”
一串清脆的铃声,打断拜伦的话,他接起来刚听两句,便递给安迪:“吉米的,找你有急事”
“安迪!前两天,在韦斯特布鲁克,查获一帮违法贩卖团伙,事务所截取其中点三八警用的购买记录,找到一条可疑的,那人1946年在法尔茅斯的乡村俱乐部待过,他叫……”
“埃尔莫·布莱奇”话筒两边,异口同声。
至此,银行家和典狱长先生手中的信息合二为一,证据链回环完整,上诉程序立即开启。
每一桩冤狱的审查,都必须经历层层复检,毕竟,对受害者的巨额赔偿,与整个司法体系遭受的信任危机相比,不值一提。
不过,真金不怕火炼,面对铁证如山,五年前曾作证说,安迪购买过四条洗碗巾的便利店员,改口称是警队的质询和媒体的追捧,令他迷失原则,编造谎言。
一方面,杜弗兰的枪,在案发前日凌晨被出海的渔民捡起,与当年法庭上的被告证词吻合;另一方面,布莱奇违法购枪,存在谋财害命的动机,均为不争的事实。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安德鲁·杜弗兰,终于在1951年初雪落地的那天,拿回迟到已久的公允裁决。
真凶在罗德岛落网,收获终生刑期、不得假释的他,再也没有机会四处流窜作恶;侦办此案的前检察官,如愿离开整日吃沙子的德克萨斯,却直接迈进了牢房。
五年冤狱,换来二十万美元的补偿款,于普通人而言,是闻所未闻的天文数字,但对于纵横金融界的安迪来说,也只是个数字,还不及,他在收藏馆上投资的一半多。
“杜弗兰,这群无良小报真叫人反胃,什么躺着赚年薪、真的不亏?怎么不把他们抓进去,一直关到退休,感受不用工作,白得百万家财的滋味?!”
看都不看那些报纸上,企图用标新立异来吸人眼球的标语,安迪贴近愤愤不平的哈德里先生,低声笑道:“他们有一条说的没错,我确实不亏,赚得了你,便是无价可衡量的”
总是防不住情话满分的恋人,屡出奇招,拜伦只能涨红着脸,直接用力堵住他的嘴。
“爸爸,爸爸,托米约我去隔壁玩……爸爸?杜弗兰叔叔?”
个子抽条,快长到父亲腰间的阿奇,蹦蹦跳跳地从自己的卧室跑出来,吓得两个大人,瞬间弹开。
还以为儿子在乖乖午睡的拜伦,一时间有些语塞。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向五岁半的阿奇伯德解释,他与“杜弗兰叔叔”突飞猛进的感情进展。
小阿奇直接迈开步子,走到同样无措的安迪身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角,问道:“杜弗兰叔叔,你喜欢缅因的天气嘛?”
尽管不明所以,安迪还是蹲下身子,直视着那双同自己很像的圆眼睛,温和地回答:“当然,阿奇。世界上没有比波特兰,更吸引我的地方”
听清楚问题的那一刻,托记忆力绝佳的福,哈德里先生瞬间回想起,两年前的夏末,那场关于“新妈妈”与“天气偏好”的父子对话。
于是,不出所料,他看着独子欢呼雀跃地扑进银行家怀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一抹笑意。
阿奇接下来的童言童语,更是令他忍不住,笑出声音:“杜弗兰叔叔,那你以后,就是我的新妈妈了,对不对?
我好高兴哦,阿奇伯德超级喜欢杜弗兰叔叔……只比喜欢爸爸,差一点点哦!”
挑了挑眉,安迪准备纠正称呼,但抱着新出炉的儿子起身时,腰间的酸痛不适,令他咽下话语,心想:‘算了……他说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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