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谢云流不自觉的那点僵硬,从身体中消失。
谢云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挑唇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是清浅,却特别柔和。
他这一笑,有如华山冰雪消融,将他身上一直以来的那份疏离和防备,都软化了好几分。
这几日,三人虽然朝夕相处。
谢云流却往往不屑多言,容色冷峻。
偶尔开口,也多是辛辣之语。
现在忽然笑开来,就算笑容一闪即逝,气氛也忽然微妙。
“你笑什么啊?”叶仲秋很是不自在的问道。
尹天赐还开口拆台:“笑你傻呗。”
“难道不是笑你傻?”叶仲秋不服气的反问。
“不知道是谁说的十拿九稳,帮谢小兄弟挡住其他人,最后还不是被当成了同伙?”尹天赐嗤笑。
风雨落也没想到,这两人和谢云流一起被追杀,竟也不完全是被冤枉为“同伙”。
原来两人本意,就不是真要追杀谢云流。
一时间,之前两个人敌我不分的种种,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谢云流原以为,除了他师父,最多便只有附身在他身上的鬼魅,会是替他着想之人。
身边两人虽然受他牵连,但本是各有所图。
现在诧然知道真相,接受到这样的好意,也有点不知所措。
两人吵着,想到谢云流并不是那么冷峻,叶仲秋已经顺着杆子往上爬:“谢云流,你看看他,评评理,他这是人说得话吗?”
在场三人,尹天赐不过二十二岁。
叶仲秋身为藏剑山庄的弟子,也刚过了二十。
说起来还都年轻,但这像小学生吵架一样的程度,让风雨落觉得没眼看。
眼看着叶仲秋还要接着吵下去,尹天赐问道:“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
“你还想说什么?”叶仲秋质问。
尹天赐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外面我们刚刚去探过的那队兵丁啊!”
“哦,对,你……”可不要上当啊。
叶仲秋还没来得及劝,就听谢云流道:“若果然是重茂,我必然要救。”
尹天赐瞥了谢云流一眼,很是不以为然的道:“江湖事该江湖了,但温王这件事,可就事涉朝政了,你当真要管?”
谢云流难得口气温和的解释道:“对你们而言,他是温王。对我而言,他只是喊了我近十年师兄的师弟。”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要怎么管?”叶仲秋问。
“两位与我萍水相逢,还愿护我周全。我身为他的师兄,却看着他赴死?”谢云流问。
叶仲秋和尹天赐对视一眼,之前想劝阻的意味,已经少了八分。
他们愿意救谢云流,是因为谢云流看起来蒙受了冤屈。
而倘若他们救下来的谢云流,当真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之辈,似乎也不符合他们要救人的本意。
“但,这样一来,不就与朝廷又对上了吗?”叶仲秋问。
风雨落也忙道:“你这样,吕祖可能真的,就护不住你了!”
要这样还要一心护持谢云流,怕是真的会让新帝,对纯阳宫心有芥蒂。
谢云流应道:【我自然不会连累师父。】
风雨落现在只盼着一点,那位即将要被伏杀的李重茂,不是真·李重茂。
第二日一早,几人从农户家中告辞,暂缓了去往洛阳的行程。
站在平顶村外桥头的山上高处,观望枫华谷中的动静。
不到中午,远远便看到一队仪仗开道,车马辚辚往平顶村而来。
李重茂被废帝位,仍为温王。
这仪仗虽然显得不那么完整,也看得出是王爷的仪仗。
就连枫华谷中,这几日一直捕风捉影般追着谢云流的武林人士,也被这动静给吸引了。
三人站在高处,还能看到坠在那车架后的不少人影。
若几人离得近些,还能听到这些人议论纷纷。
“这便是那废帝李重茂?”
“废帝都称不上吧,真要擅权的不是韦后么?”
江湖中人,总是比普通平民,消息要灵通的多。
对于这场刚刚落幕的皇室之争,也清楚诸多内情。
“说起来,那谢云流,不过是被他牵连了吧?”也有人在人群中问。
“听说之前,人都被谢云流带回纯阳了,这不单纯是牵连了吧?”有人应道。
看着往洛阳而去的车马仪仗,有人则问道:“韦后已死,这温王真能活着到东都?”
“皇权之争,本就成王败寇,你管那么多?”
“可不是,我就只管谢云流那赏钱三千贯。”如今还呆在枫华谷的,大多确实是冲着三千贯来的。
“说起来,那谢云流,长得可俊俏了,你们说,他这吃力不讨好的,图啥呀?”有人则很隐晦的问。
“嘿,什么图啥?你怕是想问,他和那李重茂是什么关系吧?”人群中也有人并不避讳。
有人秒懂:“太子李弘和那位合欢大人,如今还能寻着话本呢,倒不知这两位,嘿嘿?”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气氛猥琐了起来。
太子李弘为则天女帝长子,也是高宗时期所立的第二位太子。
虽然英年早逝,却给这江湖留下了绯丽的故事。
时至今日,这样的艳情故事,依然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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