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孩子死了，你以为，你和菩提子就能活吗？”锦觅本以为自己会特别害怕，可看到曲一阙此刻神色哀恸，竟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多了。
曲一阙早明白这是个赌，却没有任何法子，她本就是一缕幽魂，无畏生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
天地分六界，妖界以修妖灵长生，冥界鬼族自然不入轮回，天族魔族花族自成一脉避过生死，只有凡人无法逃脱生死，菩提子和曲一阙，曾也是一对勤加修炼的师兄妹，但自天玄子过世之后，菩提子问出了一句话，“师尊修行如此勤勉，但也不过活了两百余载，为何人生来，就是要死的呢？”
天命这东西，他本也很笃定，而他也无力去改变什么，直到曲一阙擒妖入东海时遇到鲛王慕桑……
“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她问锦觅。
锦觅微怔，也不知怎的，想起多年之前，那碧潭之侧，闭目宿寐之人，第一次见他，是何等感觉，竟有些记不起了。
“若你注定爱上一个人，不多不少，会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义无反顾。”
曲一阙眉目忽然有了神采，锦觅知道，她说的是鲛王慕桑，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爱上了她。
于是，太微找到了她，找到了菩提子……东海鲛族也是长生一脉，且隔绝世外不听天界指派，于是一个阴谋就这么来了。
“师兄说他快死了，灵力涣散，我没了法子，只能去找慕桑……”
鲛王的鲛珠，可以给凡人续命。
其实菩提子想的很简单，不过是让曲一阙将慕桑的鲛珠骗来，太微得了东海之后，会将长寿的金丹与他，他与曲一阙，就可以天长地久的活下去。
可天界，哪来的为凡人改命的金丹呢。
慕桑把鲛珠交给曲一阙的那一日，下着雪，白雪皑皑，他站在白雪之上，仿佛与那雪景合于一处，他依旧还在笑着，直到……曲一阙扑入他的怀中，他轻轻拍着她的腰背，“我，无妨的。”
“我是最心狠的母亲，我那时不忍心慕桑失鲛珠而死，也不想师兄死，于是我想着，用自己腹中骨血的鲛珠，为师兄续命。”她看着锦觅的肚子，又下意识看了看那帘幔之处的孩子，叹了好长一口气。
“你不舍得的。”锦觅缓缓开口，戳中了曲一阙的心事。
一个母亲，怎么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最后时刻，她不愿了……
菩提子是在那日疯了，他知道，曲一阙爱上了慕桑，他吞了那颗鲛珠，自此以后，得以长生了。
菩提子第一次见到慕桑，慕桑已不是鲛王了，他唇边染着血腥，将鲛珠托在手心，想要去换他与曲一阙之子的鲛珠，一物换一物，一命换一命，很是公道。
曲一阙却什么都知道了，她不愿在其中挣扎，了却自己性命的时候，刀很快。
慕桑追到冥界时，曲一阙被困在了曼珠沙华之中……
鲛族一昔倾覆，慕桑再也回不了家了，他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冥界，多了曲灵木，也多了他的鲛珠。
“这个故事，可好听。”她脸色苍白的很。
第127章
“所以你们俩，就这样殉情了？”锦觅扶额，很是惆怅，“然后孩子就丢给了菩提子？”
曲一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忽而，外头传来脚步声，锦觅下意识步子往后退了退，可周身被束缚着又如何能挣扎，菩提子走进来时，曲一阙却一眼也没有看他，只是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脸上何等神色。
“你，你最好还是放了我……”锦觅那要挟的话语一句都还没出口，骤然惊呼一声。
身子猛然悬空，她挣扎不开那束缚，菩提山是他的地界，锦觅竟觉得一丝灵力都使不开，猛然，身子如遭雷击一般，她下意识以真身护住腹中骨肉，通身光晕笼在其间。
“曲一阙，你也是做母亲的，你，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就要杀了别人的孩子吗！”锦觅拼尽全力大喊一声，只觉得那疼痛，自腹中传自四肢百骸，月光清冷，竟只至窗棂之处。
曲一阙神色依旧淡漠，只字不言，只是看着菩提子的背影，好似想起了很多往事。
菩提子疯了，他日日化成慕桑的模样，渐渐的，也活成了慕桑，可她未曾不也是疯了……
那痛楚渐渐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下坠感越发明显，她知道，孩子要出来了，她双手摁在腹处，灵力自精元之处，护拥着肚子，她尚还在挣扎，菩提子灵力愈盛。
锦觅跌在地上之时，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上没有丝毫血腥，却分明已经是灵力尽失了……
外头兵戈之声愈烈，竟是天兵围山了。
“她已无力反抗了，我去来拦着，你快些。”菩提子拔剑出鞘，不过霎时便离去。
曲一阙知道，如今孩子的命，掌在她的手上，她第一次看菩提子杀那个四岁的孩子时，她惊恐至极不忍目睹，可每当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够以此精元活下去，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来渐渐的，她便再不害怕的，甚至看到那孩子咽气，都不会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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