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收紧手臂,夜空下一条银亮的轨道浮现在眼前:“看到了吗?还有棠梨树,都开花了,白色的小花,很香。火车开过去,满天都是棠梨花雨,花瓣落在轨道上,落在你身上。”
他深深吸一口气,有风吹过,吹得声线颤抖。
“我抱着你,你说,让我跟你回家。”
回学校的路上,月白神思昏沉,眼前总有白色的花瓣飞舞,等醒过神时,已经坐在宿舍的书桌前了。
妖狐挂断电话,拖把椅子过去:“我刚和狗子说咱们明天去庆祝考试结束呢,你怎么样,复查没问题吧?”
月白点点头说了个“好”,从书架上抠下个牛皮本来。
妖狐跟他搭话:“这是什么啊?”
他一页页翻着,也不知有没有在看:“大概是……我再也拿不回来的东西。”
妖狐还想再问什么,却只听“呲啦”一声,手中的牛皮本被猛然撕成两半。
房门被风吹合,钥匙插在门内锁孔上,黑羽只能蹲在厨房里出神。
关不拢的水龙头滴答滴答,他拿个铝盆放在水槽里接着。
十年前的早晨,他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妈妈拖着箱子走出楼道,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
第二天晚上爸爸也走了,出租车扬尘而去。
那一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后来上了高中,来找三尾的男人渐渐少下去。可没清净几年,三尾也走了,他眼看着她被抬出身后这扇小门。
他们都走后,他却回来了。
那么月白呢?还有可能和他一起回来吗?
月白中邪一样将本子撕得粉碎,封面和封底彻底分家,被狠狠掷在地上:“为什么会想不起来!明明都认真看了,为什么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妖狐再一次被他吓得六神无主:“没事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怎么样你哥哥都爱你!我也爱你!狗子也……妈的狗子爱我了,但他也关心你!”他抢救出仅剩的几页纸扔到自己床上,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了。看到月白发红的眼眶,“我靠”一声又赶紧抱住呼噜毛,“别哭别哭!我天,我天!我他妈可怎么办……黑羽这混蛋死哪去了……”
“你别找他!”月白执着地不让妖狐碰他,双手撑住额头,“你知道吗,三尾走的那天,他靠在我肩上哭,可我一点点难过都感受不到,我甚至连陪他一起掉眼泪都做不到。”
“他说‘你归我了’,我听不懂,他说‘是你先亲我的’,我也听不懂,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真的是他要找的人吗?”
“可是别说他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发泄着压抑已久的心事,月白渐渐平静下来,止住眼泪后去捡地上的碎纸片。刚才他被对自己的怨恨冲昏了头,这会儿冷静下来,只觉撕碎的一片片都是自己的心。
“妖狐,我永远不会想起来了,他看见我只会伤心,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他把碎纸片捧在手里,这哪里是一千零一个小故事,这分明是扎在他和黑羽心上的一千零一根钢针。
巷口的小卖部里,老板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摆摆手:“拿吧拿吧,抽完一起算,别影响我看比赛。”
黑羽拆开包装磕出一支烟,笑着说“成”。视线落在比赛画面上,脑海里却回想起某个深夜的酒吧,月白坐在他对面把酒一饮而尽的画面。“黑羽,让我追你好不好。”
比赛结束是凌晨两点,他多拿了一包结账走人,面朝墙壁靠在巷口的电线杆上,打了个电话。
胸口一传来震动月白就接了,鞋也没穿就跑到阳台上:“黑羽?”
黑羽轻轻应了一声,提着手机看自己的影子。
就算再也不记得又怎样,才分开没几个小时他就想月白了,就连听听声音都心尖酸胀。
月白控制着情绪问:“你还在家里吗?晚上冷吗?”想起医院走廊里的背影,忙道,“你又在抽烟了?”
黑羽苦涩地笑,把烟头摁灭在对面墙上:“没有。”
没有个屁,这两个字就跟是从撕裂的声带里硬挤出来的一样。但月白的嗓子也哽住了,只能安安静静地听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很轻,很急,像扑在他心口,痒得他狠狠揪住了衣襟。
沉默很久,黑羽声音低哑地叫他的名字。月白赶紧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两只脚在瓷砖上冻得站不住,他也顾不上了。
接着,通讯又像是断了般静默了半分钟,黑羽才又说了句什么,整个虚成了气声,尾音还散了,但月白还是明白。
医院里黑羽也这么恳求过他,那时他还不懂,说错了。
他说的是,“月白,叫我一声”。
月白捂住话筒,心里在犹豫,可嘴唇却颤抖着发出声音。
“哥哥。”
黑羽耳中响起轰鸣,唇角艰涩地弯了一下,挂断电话,按着太阳穴缓缓在墙边蹲下。
第二十五章
凌晨五点,环卫工人已经拿着把大扫帚开始扫街了,黑羽坐在电线杆下妨碍人家工作,被杵了杵:“去去,那边干净了,睡那边去。”
空气里还是挺冷的,他不情愿地挪了个窝,等再清醒过来,烧麦店终于热气腾腾拉开了卷帘门。
有家回不去,今天就在店里吃,老板端来五个馅大皮薄的:“吃好,再吃俩月我们就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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