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索翠大人没有出现,幼崽只能抽抽噎噎的窝在这个不宽厚却十分温暖的怀抱里,凶巴巴的人类好笑又无奈,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再往他手里塞了把颜色漂亮的糖果,躲着人群把他抱进了林子。
糖果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融化,幼崽止住了哭声,自以为悄悄地抬起头去看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类——据说是索翠大人的朋友——然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闷闷的红了脸。
人类而已。
他嘀嘀咕咕的想着,把自己往人类的怀里使劲塞了塞。
夏目抱着个孩子的姿势有点诡异,至少在银时看来他就是像模像样的在抱着团空气,堵着门,血色的眼睛眯起,气势汹汹的像是身体没有因为惊吓而僵硬成石头一样。
“你在抱着什么?”
“……唔,没什么。”夏目揉了揉幼崽噗通冒出来的兔子耳朵,眼神飘忽了一瞬。
“什么叫没什么,你明明就是抱着什么东西吧,话说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的抱着那么可怕的东西啊夏目贵志君!”
“可怕吗?”夏目眨了眨眼睛,低头和兔子幼崽对视一眼。小姑娘绷着脸努力想把脑袋上的长耳朵收起来,结果不仅是耳朵,连眼睛都变憋红了。
银时果断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这个胆子不小的小朋友。他才不是怕那什么什么呢,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怕的,啊呸呸呸,根本就没在怕的。
感觉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抱着小妖怪的夏目若有所思的想道,他看着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强自镇定的银时,唇角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银时先生……”
他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个饱受惊吓的人,目光却下意识的从银时身上转向另一边。尽管无数次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索翠小姐一出来就看过去,但这种事情却完全不是夏目能自己控制的——青蓝色的女妖出现的时候,光凭着那张仿佛敛尽月光霜华般冷清矜傲的面容,就能吸引在场所有能看见她的人的目光。
“不要胡闹。”她淡淡的说道,缓步走过来,伸出手接过夏目怀里的小兔子。
幼崽呜咽一声,依依不舍的离开夏目的怀抱,张开手搂住栗花落的脖子,白嫩的脸颊被糖果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体内原本有些紊乱的妖力被慢慢梳理顺畅,红彤彤的眼睛变回去纯净的黑色,垂下来的长耳朵顺利的也收起来,小兔子呼出一口气,依赖的窝进栗花落的怀里。
栗花落垂眸逗着怀里的小兔子。
夏目下意识的往银时那边看了一眼,银时也在看向这边,微微蹙眉,非常努力的想要看出点什么,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落不到栗花落身上,只是空茫茫四处乱转,想要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停下来。
但始终是找不到的。
他们之间隔着世界的法则、隔着种族、隔着所有能够阻隔他们的东西。
注意到夏目的视线,银时慢吞吞的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少年人身上,血色眸中情绪暗暗的沉淀下去,抿紧血色稀缺的唇,显出几分隐忍的克制。
他能感觉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缓缓笼罩了周围,如同很久以前,在私塾的时候时刻时刻围绕在身边的一样。可是他看不见,曾经让银时吓到脸色发白的鸡肋技能,现在却毫无用处。
他仍然在畏惧,此刻却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看见彼世的身影。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在战场上血色弥漫,战死的将士、无辜的平民,虚幻的身影混在真实的身躯里,银时放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乌云,漫天的血色,嘶哑的呐喊,刀剑刺入血肉的撕裂声,层层叠叠的灵魂沉沉的混合在一起,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面有眼熟的也有陌生的,上一刻死于他手中的敌人,下一刻脱离了伤痕累累的躯壳,茫然的看着他。
——可是没有银时想看见的。
他看不见被自己咬着牙、含着泪斩下头颅的老师,也不看见在上方轰然炸开的阴云里逝去的某个人。
他以为自己会死去,寂静的没入沉沉的湖中,一点都不像是恶名远扬的白夜叉应该有的死法。他应该威风凛凛的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竟然悄无声息的被湖水吞没。
冰凉的水自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什么,张开又拢住,竟然真的握住了另一只手。
随后被拽出水面。
他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身上,驱散了湖水带来的冷意。
这是个和平的世界。
和平的像是童话。
这存在于湖水另一边的彼世,有着他想见的人。
徒劳的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银时扯了扯唇角,没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大约是又露出那种愚蠢的担忧的神色,可是他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种触手可及却无法碰到、宛若镜花水月的情况下,露出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来安抚对方。
实际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担忧的神色,保持翠鸟高冷人设的栗花落,神色冷漠的像是巍峨高山顶上经年不化的冰雪,连半分属于人的气息都没有表露出来。
她垂了垂眼帘,又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妖怪幼崽,在夏目的注视下缓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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