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润玉先是一愣,旋即轻笑出声,他是怎么着都想不到会有被邝露整蛊调笑的一天,不免心情大好,十分配合的随着她说,“哎,仙子教训的是,润玉身为天帝不仅不以身作则,还屡屡犯禁,当责当罚,还望仙子给在下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我一个小小仙徒,哪有资格给陛下机会呀,润玉仙言重了。”自认嘴炮不会输的邝露,把球又踢回到润玉脚下。
左右应答都是不对,润玉索性都应承下来,讪笑着妥协道,“是是是,仙子所言有理,是润玉唐突了。”
“光顾着跟你闲扯了,差点忘了正事!”邝露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巷子里往大街上走。
润玉并未马上跟上去,只是静静盯着邝露的背影,那轻盈飘逸的赤色裙边一摇一晃的撞映在他瞳眸,就像他与她的曾经一起一伏的在他脑海回荡。他觉得邝露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是他亲封的上元仙子,而是当初那个怀着一腔赤诚步入他璇玑宫的懵懂小兵。
当一个人变了,会不可避免的失去一些东西,也会毫无预警地得到什么。无论如何,看到快乐机敏调皮任性的邝露回来了,他发自肺腑的,为她高兴。
曾经那个温柔善良,宁静淡泊的夜神润玉呢,什么时候能回得来?正当润玉失神之际,从巷口传来的声音唤回了他。
“喂,润玉仙,还不快来替我拎货分忧!”
悄无所觉,夜幕便已降临人间,华灯初上,人声嘈杂。
昏黄的灯光落在被雨打湿的青石板上,亮亮的,印出一圆光圈,那个红霞裹身的姑娘就立于巷口,立于灯下,立于光亮中,好像在等他,在召唤他,在离开他。润玉蓦然一笑,不再感怀遐想,两三步便追上那就快要隐没于人际的绯色身影。
两个人并肩于夜市间行走着,瞅了半晌终于见着了邝露要买的东西,润玉随她进了一家陶瓷器皿的店铺,大大小小搜罗了数十个陶罐,润玉郁结,再这样买下去他的乾坤袋只怕都要装不下了。
但事情的发展并未如润玉所料,邝露同他一般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瓶瓶罐罐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润玉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斜眼盯着她,刚刚是谁说他坏了天界规矩来着?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邝露为自己辩解道,“那是你们天界的规矩,我是青丘的人,不碍着我。”
嗯,这理由,的确满分。
“你买这么多罐子作甚?”润玉有些好奇。
“我答应要给白真...嗯,师父,酿槐花蜜的,就想着多酿一些,给大伙也送一些去。”
“原来如此,仙子可否也送润玉一二?”
大概是没想到润玉会如此说,邝露猛一抬头直直望进润玉眼底,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夜色,有月色,有...红色。
有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润玉,从不肯收她的东西,不管是玉壶丹心还是红手绳,他总是下意识的拒绝再勉为其难的收下,甚至还把她送的红线还了月下仙人。
“当然...”她有些不自然的回应道。
该买的不该买的买了一箩筐,邝露也逛的累了,同润玉坐在河边吹吹河风,歇歇脚。远远的便瞧见河面上星星点点,正想着是何物,不久便有一只飘到了她的脚边,她好奇的拿将起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河灯?
灯心里还揣着一张字条: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她自是知道六界中做人最苦最难,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寄不寄衣服居然都会千万难,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不禁吓得一哆嗦。
大约是知道邝露脑补出了什么含义,润玉有些好笑,缓缓解释道,“寄不寄衣服又有何难,如何化解相思才是难上难...”
“润玉仙,你有相思之人吗?”她突然问,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十分认真。
“...有”一番思量,他才淡淡答道。
“为何要迟疑?”她继续问。
是啊,为何迟疑了?我曾为了相思之人翻天覆地,我曾为了她天魔大战,我还曾为她...屡屡犯禁。作茧自缚,自食恶果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太上忘情,无知无觉的那个人还是我,为何都坚持了一万年了,如今却,迟疑了...
还是说,润玉,你也...变了吗?
他腾地站起身来,他清晰地感觉到从心底里长出了无数蜿蜒的野蔓,一点一点缠身而上...惶恐,焦躁,不确定...种种猜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下意识的,只想逃避。
“润玉想起天宫还有要事需得在下处理,告辞了。”话音未落,已不见人影。
只剩下反应不及的邝露,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急切的朝着漆黑的夜空大喊,
“喂!我买的东西啊!你还没给我呢!”
☆、莫染红丝线 徒夸好颜色(四)
第十五章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四)
“润玉仙,你有相思之人吗?”
“...有”
“为何要迟疑?”
他不该迟疑的。
自从棠樾走后,为了避嫌,长久以来他只是立于长河尽头,远远地看一眼。就看一眼,亦是满足。看到他们很幸福,好像自己也就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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