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臻眼睛一亮,也抽出剑砍劈枝条。身后的刺客被落下的枝条暂时阻碍了前路,冯臻和韩野趁机收剑促马狂奔。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也许是因为他二人原本就不是追击的主要目标,身后马蹄声渐渐变稀,最终完全消失。再三确认已经甩掉追兵后,他们才收紧缰绳,让流电和煎饼停下来。
林中除了鸟鸣和溪水淙音以外,几乎阒寂无声。想起白起临别时的叮嘱,他们促马顺着水声寻觅他口中的那棵银杏树,这片林子里银杏不多,如果是在秋季,银杏叶变黄,找起来倒是一目了然,然而此时却正是七月,况且也并没有把握,白起说的溪水分流处究竟是位于此处的上游还是下游。
等一等……七月?
七月流火!
韩野心中猛地一跳,冷汗瞬间淌下。他终于想起来这几日心中的异样从何而来,奔波这些时日,他竟然忘了白起在龙门荒漠时身中奇毒,如今算来,到今天正好是第十五天,七月流火的毒发之日。
注意到韩野的面色瞬间变了,冯臻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白哥!”韩野哑声道,“他或许已经毒发了!”
“什么毒?哪来的毒?”冯臻脑中轰地一炸,就在此时,远处的林中忽然隐隐传来一声熟悉的马嘶,流电猛地抬起了头。
“是绝影!”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变调,“流电,带我们去找他!”
二人同时翻身上马,流电极通人性,立即长嘶一声,前腿高高抬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激起林地经年腐朽的尘埃。风声再度拂过耳畔,冯臻的掌心已磨脱了一层皮,腿上的伤口也早已崩裂,血渗出了青色衣料,她却浑然不觉,催促流电快行。
穿过密集的丛林,流电忽然放慢脚步,哀哀地嘶鸣一声。面前立着一棵双人合抱的高大银杏,溪水淙淙,在树边一分为二,林间的日光投射在清澈的水面上,洒下粼粼波金。那棵树下倚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帷帽丢在一边,右手倚剑,头靠着树干,似乎在休息。绝影没有拴缰绳,静静地在一旁的空地上吃草。
不等流电停下,冯臻已经狼狈地跳下马,险些跌了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奔到他面前,而后便与韩野一前一后地愣在原地。即便是跟随白起三年的韩野,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这么多血,从肩,到腰,到腿,一身蓝衫几乎被血色浸透。
听到动静,白起抬起头睁开了眼。他先是看见冯臻,扯开唇角,勉强笑了。
“好好的一个郡主,不要冒冒失失的。”
他说话时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吐出最后一个字眼时,白起按捺不住胸口翻涌的腥甜,又吐出一口血,冯臻慌得用手去接,滴滴点点的鲜血淌在她白皙的手心,分外触目。
“白起,你撑着,我带你上山去找你师母,她一定能救你。”冯臻跪坐在他身旁,勉力将他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这才发现他的指关节都已经发黑,声音立即有些发颤。“韩野,他毒发了!”
“出血太多了,先敷一点止血药粉!”韩野飞速地在白起的包里翻找,“这是什么……面具?药粉在哪儿……找到了!”他举着那个白色的小瓶子冲过来,抖着手将瓶塞拨开,将大半的药粉洒在白起胸前最严重的贯穿伤口上,涌出的血几乎立刻就将药粉染成了红色,冯臻迅速点了他的几处穴位,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在伤口扎紧,勉强暂时止住了那里的出血。
“后续的死士马上就来,我现在走不了……前面就是东夷山,你们……”白起气若游丝,咳出几口血沫,勉强道,“你们往前走,就能看到山门……”
“省点力气,不要说话。”冯臻查看他的伤势,果断道,“白起,你要是死了,你师母不认得我们,把我们赶下山怎么办?”
白起轻声笑了:“师母不是那样的人……”
林中又起怪风,隐约杂有细微脚步与人声。冯臻凝神细听:“他们又来了!”
“快走!”白起低声疾呼,拄着剑试图起身,冯臻扶住他,抽剑峙立。
“整件事因我而起,你们到今日这步田地也是被我拖累,自然应该由我来了结。”冯臻傲然道,“白起,生死与共是你们江湖儿女的规矩,我们军旅之人也是一样。既然并肩作战,便互为同袍。杀敌退虏,不问生死。”
白起似乎还想说什么,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字眼尽数淹没,追兵迫近,马蹄声让周边的落叶都有细微的共鸣。韩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也从鞘中抽出了剑。
而在这时,树枝窸动,出现的却不是黑衣遮面的追兵,而是一名白衣剑客。
“师兄?”
见他似乎与白起熟识,冯臻先松了口气。“侠士,他中了毒,受伤很重。后方还有追兵,劳烦替我们抵御一二。”
“好。”剑客神情一凛,“只是为何……”
“景风,”白起低声说,声音已近是气音,“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四二为肩,八六为足。”
“师兄放心。”景风执剑一揖,抽出长剑向身后飞掠而去,林中响起尖利的哨音,更多相同装束的弟子也出现在林中,施展轻功向同一个方向奔去。身后隐隐传来刀剑相击声,冯臻侧耳听着打斗声,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些微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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