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把他扔在栖梧宫不管不问。神仙被贬了也是神仙,他不需要考虑吃喝拉撒的问题,周围设下的禁制虽然严密,但并不会给他带来痛苦,除了每天禁锢自我加强力量之时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有些冻得慌,旁的也没什么影响。关押他的牢笼倒成了绝佳的闭关修炼之所。
旭凤在这里呆了月余,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来看他的人。那人一身红色的落霞锦,明媚一如初见。
“锦觅。”
“凤凰,我来看看你。”
短短七个字与旭凤而言重如千斤。现在一切都已回到正轨,他心中确实还希望锦觅可以和重归于好,但锦觅早已坚决地告诉过他,他们不可能。想来想去,终是不敢再提,只问道,“你还好吗。”
锦觅说很好,“临秀娘亲醒来后与爹爹愈发恩爱,阿姐的记忆也恢复了,我们一家算是劫后余生了。姐夫说过些时候让我继任花神,到时候我会回花界去,过我以前那般逍遥快活的日子。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可以早日走出阴霾,寻找属于你的天地。”
旭凤沉默不言,他的天地永远都是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寒,是那禁制又开始活跃了。旭凤控制不住地抱起双臂,自顾自的说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锦觅伸出手,将那些阴寒之力引到自己身上。
“锦觅,别……”
“你忘了,我真身是霜花,这点寒气奈何不了我。”
旭凤笑自己关心则乱,无措地理着袖子。
“凤凰。”锦觅朱唇微启,“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旭凤的心痛得能滴下血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裙裾,却被冰冷的禁制挡了回来。
“锦觅,你可曾爱过我。”
锦觅的嘴角荡漾开,像是想起初尝的蜜糖的滋味一般。此时无声胜有声,没说的话,都在不言中。
那些明知求不得还要孜孜以求的人所执着的不过就是一个答案。得到了答案,他选择,也不得不选择尊重锦觅的决定。锦觅走后,旭凤叫人叫来了润玉,他知道润玉一直在等他来找他。
时隔不过一年多,兄弟见面,已有恍如隔世之感。旭凤已不再是那个赤诚到近乎幼稚的天之骄子,依旧如少年郎般俊俏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沧桑。润玉带来了他与旭凤幼时偷尝过的杏花汾酒,他对旭凤是有愧疚感的。对太微和荼姚所做的一切他都问心无愧,但他始终不忍心置自己的父亲兄弟于死地。帝位之争不可手软,稍有不慎就会后患无穷,这一点他知道,可他还是不愿意下手。他只能趁着他们没有和自己对抗的实力放他们去闹,最好让整个六界都知道他们折腾不出什么来,将来就不会有人再助他们成事。孤掌难鸣就不足为虑。从太微青丘起事到旭凤投身魔界,虽不是他算计的,但他确实也有意地纵容了。他对旭凤不管不顾,就这么放他在魔界吃尽苦头。
虽然吃些苦头对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火神是件好事,他很明显比以前懂事多了。
但润玉仍有愧疚之心,即使他是救人的那个。他是个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神,遇到事情总是会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也是个能推己及人的神,自幼经历的那些苦难太难熬,因此他对别人的痛苦总能感同身受,也不忍把那些加诸旁人身上。他是个永远只会对自己狠的神。
旭凤自然地斟满酒杯。这段日子他经历了很多,也想通了许多。当自己在魔界受人排挤的时候他才知道润玉这些年被母神打压是什么滋味,而且那种难过只会比他经历的多上百倍。他反省过,如果在润玉受母神刁难的时候能站出来为他做些实际的事,而不是在一旁粉饰太平的话,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恨,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母神对他确实是没什么恩情,甚至有仇。他原以为簌离即使是他亲娘,母神依旧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对母神,直到自己母亲在自己面前殒身时他才明白这种失去生母的痛。
过去的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酒。最后还是润玉先张了口。
“你以后打算去哪儿?”
“你要放了我?”旭凤很是惊讶,“你这么把我抓来,再放了我,如何向天界众仙交代。”
“他们不知道。”润玉拈起酒杯一笑,“除了锦觅和情儿,还有破军、我的几个心腹,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你在这儿,他们以为你死了。就连当日你带的那些兵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看来陛下是逼我去死啊,不然我行走六界,别人岂不会以为我诈尸。”
“反正你会涅槃。”
几句下来,竟有了儿时玩闹的感觉。旭凤珉了一口酒,和他第一次喝到的味道一样。
酒如旧,可他们回不去了。荼姚杀簌离与旭凤无关,可旭凤是荼姚之子。荼姚殒身是她咎由自取,可润玉确确实实把她从神坛拉了下来。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兄友弟恭过,反目成仇过。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恩恩怨怨,早就算不清了。
其实他们心中是记挂着彼此的,可破镜难圆,见面总会有隔阂,再不能一如往昔。
推杯换盏,旭凤决定离开天界,四处转转。时间能治愈一切,或许千万年过后,他们的恩怨能就此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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