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人忽然开口道:“陆小凤?”
陆小凤点点头:“你认识我?”
“非但认识,还很感激。”雾中人发出了傑傑的怪笑,仿佛很高兴的样子。“我要感谢你两件事。第一件,感谢你为我除去了门下的败类和门外的仇敌。”
听到这句话,陆小凤就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玉罗刹!”
雾中人疯狂大笑,他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得意和轻松:“没错!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陆小凤忍不住摇头感叹:“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你的死不过是一种手段。西方罗刹教是你一手创立的,你当然希望他能永存天地间。可是这个组织实在太庞大了,分子也太复杂了,你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背叛你,可等你死了,这些人必然要各自为政。所以你才相出了这个方法,以绝后患!”
玉罗刹承认:“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当然,也要多谢你的配合。”
陆小凤忽然笑了,他的笑容里有种数不出的讥诮之意:“现在看来,你这计谋无疑是成功的,可以后呢?”
玉罗刹问:“什么以后?”
“就算你已经保存住了这万世不败的基业,可是你的儿子呢?你的继承人呢?”
玉罗刹也笑了,他的笑声也像他的为人一样,yīn森缥缈,不可捉摸。陆小凤实在不懂他到底在笑什么,可是玉罗刹一句话,就把他给镇住了。
“你不会以为死在他们手里的真是我儿子吧?”
陆小凤不解:“难道死得是替身?不是真的玉天宝?”
“当然是真的,他们又不是傻子,假的怎么会引他们上钩。”玉罗刹在陆小凤的不可置信的表qíng下幽幽开口,“你想的没错,死的是玉天宝,可是玉天宝却不是我儿子。”
语罢,玉罗刹又怅然开口道:“我的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不是我儿子了。”
陆小凤哑然。
玉罗刹说的没错,一个人到了那种地位,绝对没法子管教自己的儿子。即使他万分用心,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外界的诱惑也实在太多了。生来就是魔教少主,统领千千万万人,何等的尊贵荣耀?
玉罗刹的声音变得伤感:“所以我收养了玉天宝作为我的儿子,又把我的孩子jiāo给了一个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我实在是怕我的孩子长成像玉天宝那样的人,也不愿意把我毕生的成果jiāo到那样一个人手里。”因为若真到了那个时候,jiāo给他的就不是一个庞大的助力,而是一张催命符。
陆小凤摇头叹息,这个教主做的也太惨了,连亲儿子都不能认,那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如果是他,就算有人八抬大轿请他去做,他也绝对不会去。
听见陆小凤的叹息声,玉罗刹的目光仿佛已穿过了迷雾,看透了他的心。他缓缓开口道:“你看破了我的计划,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我这次来,本想杀了你的。”
“何必要杀我?你的心机远在我之上。”玉罗刹的心思之缜密,目光之长远,举世罕见。
玉罗刹笑了。他开始笑的时候,人还在雾里,等到陆小风听到他笑声时,却已看不见他的人。在这迷梦般的迷雾里,遇见了这么样一个迷雾般的人,又看着他迷梦般消失。
陆小凤挠挠头,不禁嘟囔道:“莫名其妙,他还没有告诉我第二件要感谢我的事是什么呢。”
苏兰陵眨眨眼,转头望向西门chuī雪,只见他一脸冷漠。
回去的路上,西门chuī雪一直沉默,苏兰陵也没有说话。
西门chuī雪不单单是一个剑客,他的冷静和智慧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所以苏兰陵毫不怀疑他发现了真相。只是苏兰陵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他实qíng,此刻自然也不会和他说什么,权当自己是个白痴。
西门chuī雪沉默的回家,沉默的洗漱,沉默的上chuáng躺下。
苏兰陵知道他没睡,本来打算陪他坚持一会儿,可是实在太困了,不由自主的就睡着了。直到他他夜半惊醒,才忽然发现西门chuī雪不在身边。
苏兰陵起身去寻,果然见西门chuī雪正在比武场练武,手中拿着的正是戚十七给苏兰陵的遗物——他的剑。
西门chuī雪显然练了很长时间,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湿透,长发也贴在脸颊两侧。这个世间无敌绝顶的剑客,此刻流露出一丝láng狈,一丝疲倦,一丝悲伤。三种感qíngjiāo杂在一起,偏偏他还是那样的冷静qiáng大,那样的沉默无qíng。
可是苏兰陵却知道,他的心乱了。
苏兰陵在旁边做了做热身运动,从背包里拿出了许久不见天日的双剑,挥剑而上。
两人双剑相接的那一刻,苏兰陵握剑的双手忍不住一颤。纵然西门chuī雪已经接近力竭,可是这一剑的力度却丝毫不轻。
长久的懒惰果然让武艺生疏了许多。以前苏兰陵在不使用技能的qíng况下可以和西门chuī雪五五开,可是刚撂下不过两年,不管是速度还是力度,他都远远不如西门chuī雪了。
尤其是当他与西门chuī雪对视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寂寞,悲伤,忧郁……几乎令苏兰陵片刻间心软如水。
看着迎面劈来的长剑,苏兰陵已经来不及格档,他下意识的想要收剑翻滚,却忽然被拥入一个剧烈起伏的怀抱。
苏兰陵愣了一下,听着耳边止不住的喘息声,缓缓伸手,覆上对方笔直的脊背,安慰抚摸。
“一切都过去了小chuī。”
西门chuī雪呼吸不均,手臂颤抖,他死死的搂着苏兰陵,低声问道:“是他bī走了你吗?”
苏兰陵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需要一个答案,师弟,请你告诉我。”
感受着对方胸膛的猛烈起伏,苏兰陵终究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如实说:“是的。”
“是他找人追杀你吗?”
“是的。”
“是他把我关在山庄里吗?”
“是的。”
“是他,害死了师父吗?”
苏兰陵嘴唇微颤,他拉开西门chuī雪,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低声劝道:“师父,希望我们幸福。”
“我知道。”西门chuī雪的眼睛里带着一股执拗,语气里充满了坚持:“你还没有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不是重要吗?”苏兰陵反问,“师父已经去世了小chuī。”带着他的慈父之心和满腔忠诚,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们。
咣当——
西门chuī雪手中的长剑坠落,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眺望着万梅山庄的方向,茫然轻声道:“世间安得双全法?”
“师父,请你告诉我。”
世界寂静,了无生息。
片刻后,西门chuī雪的脸上触觉冰凉,再到湿润。他抬头望向黎明的天空,
原来是下雪了。
第126章 阖(十四)
老岳父的存在对西门chuī雪的影响不小, 他一连低落了好几天才渐渐缓解过来, 开始恢复正常。
苏兰陵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发言权,无法给西门chuī雪任何建议。只能默默的陪伴着他,给他拥抱, 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胡伯倒是忧心的很,为了这点从没有过的父子qíng义也算是拼了老命,三天劝了两次,把西门chuī雪扰的烦不胜。直到第三次西门chuī雪实在受不了,出言呵斥了胡伯两句, 他这才偃旗息鼓。
不过那次呵斥, 也正好让西门chuī雪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西门chuī雪现在还不完全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只说老岳父对苏兰陵的一系列做法,就已经让西门chuī雪很不满了。他对老岳父不是没感qíng, 之前还因为苏兰陵对老岳父态度冷淡,和苏兰陵吵架,说没有感qíng那是瞎掰。但这个感qíng还不足以深到能让西门chuī雪无视戚十七的死亡和苏兰陵受过的苦难。
老岳父在西门chuī雪心目中, 就是一个疼爱他的亲戚。
疼他爱他,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人。把自己的亲人和亲戚放在一个天秤上, 傻子也知道要偏向谁。又何况老岳父本来就是错的。
所以在西门chuī雪认清自己的心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练剑、读书、弹琴, 仿佛所有一切都宛如过眼云烟, 不再被他耿耿于怀。
虽然胡伯对西门chuī雪的态度满心不愿, 可苏兰陵却高兴的很。毕竟不管西门chuī雪下什么样的决定,生恩养恩之间的取舍,对他来说都是万分为难。但此刻西门chuī雪能挣脱这个无解的牢笼, 重新做回自己,才是最让苏兰陵欣慰的事。
西门chuī雪好了,苏兰陵也就放心了。该上班上班,该做年终总结做年终总结,忙的热火朝天。
偏偏这个时候,苏绣娘又传话给他,让他初八倒出空来,陪她去相看姑娘。
苏兰陵也是无奈,看出来到年纪了。这两年腊八他别的没gān,光陪苏绣娘相看姑娘了。去年帮唐天仪看,今年又帮唐天容看,简直要命……
照例腊八清早去唐家吃一碗腊八粥,苏绣娘到后面准备,苏兰陵就抽空跟唐天容说话。
“你真的要看?这事儿可不能朝令夕改的,你也知道我姑那脾气,如果今天姑娘果真优秀,她绝对就定下了。”
唐天容闻言淡淡一笑:“定下就定下吧,母亲看好的姑娘总不会错的。”
苏兰陵叹气,无话可说。毕竟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又怎么能断定唐天容不会幸福。
老时间,老地方,照例是清风观旅游景区的茶楼。
苏兰陵没和苏绣娘坐一个桌,他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好。去年唐天仪在,苏兰陵见见人家姑娘也不算唐突,可是今年唐天容不在,他和对方又不认识,再那么见面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苏绣娘也没qiáng求他,只叫他认真观察着点。
等了不久,女方就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她的师母。
乍一看,姑娘很漂亮。穿着一套水绿色的冬衣,即使衣裳厚重,也能看出这个姑娘的窈窕身段,绝对是凹凸有致。而且姑娘的五官也很漂亮,尤其是嘴巴,每每勾唇一笑总是带着一种别样的风qíng,很吸引男人的目光。
女方的师父是嵩山派左冷禅的四师弟,嵩山十三太保之一,外号大嵩阳手费彬。
费彬是左冷禅的左膀右臂,替他gān了不少龌龊事。尤其是在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左冷禅托费彬前去兴师问罪,指责衡山派的刘正风勾结日月神教长老曲洋。费彬出手也颇为狠辣,他先杀了刘正风全家老小,又bī刘正风认罪后迫使刘正风自杀,这种不留半点活口的作风当初还在江湖上谣传了好一阵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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