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大为骇异,不由颤声道:“她……盈盈……她是任教主的女儿?不是同名同姓?”
宁中则不忍见他如此,便蹲身扶了他一把,道:“你先起来说话。”
令狐冲慢慢站起,心下一片茫然,喃喃的道:“这……我之前真不知道盈盈就是任盈盈。”
可他这话谁又能信?
就连宁中则都怫然不悦道:“对着师父、师娘,你还要说谎?”
岳不群伸手在桌上重重一击,‘嘭’的一声响,桌角登时掉下了一块,他怒声道:“谁是他师父、师娘了!”
语罢,岳不群又黑着脸怒斥道:“你明知道我华山派和那魔教有着什么样的仇恨,你还……罢了罢了,岳某当初有眼无珠,收容了你这无耻小儿,实是愧对天下英豪。你也莫再叫什么师父师娘,我们实在担不起这个污名!”
岳不群此言一出,令狐冲脸上顿时全无血色,身子摇摇yù坠。
宁中则也随着岳不群的话道:“冲儿,你年纪大了,xing格也变了。师娘说的话,你再也不放在心上啦。就算那个任教主的女儿对你好,可是他们魔教杀了我们正道多少豪侠难道你就忘记了?你与他们勾结在一处,双手也染了正道的鲜血,即使我们不介意,难道天下人也不介意?所以你……你还是快快走吧。”
令狐冲心中一阵冰冷,想起要辩解,却又想起他曾经和向问天并肩迎敌,确实有不少正教中人因自己而死。虽说当其时恶斗之际,自己若不杀人,便是被杀,委实出于无奈,可是这大笔血债,总是算在自己身上了。
宁中则见他面如死灰的模样,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她摸着令狐冲的脸道:“冲儿,我从前视你有如我的亲儿。但事到如今,你……你师娘无能,可再没法子庇护你了。”
令狐冲黯然道:“孩儿的确是做错了事,罪不可赦。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决不能让华山派的名头蒙污。还请师父师娘大开法堂,邀集各家各派的英雄与会,将孩儿当场处决,以正华山派的门规便是。”
岳不群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的开口道:“令狐师傅,你今日倘若仍是我华山派门下弟子,此举原也使得。你xing命虽亡,我华山派清名得保,你我师徒之qíng尚在。可是我将你逐出门派已经天下皆知天下,你此后的所作所为,与我华山派何gān?我又有什么身份来处置你?”
令狐冲视宁中则如亲生母亲无异,见她此刻泪流满面,岳不群也恼怒之极,已是心中悔恨。他不禁喃喃道:“种种过往,总是怪我行事任xing,不分善恶。向大哥明明不是正人君子,我怎地不问qíng由,上前便帮他打架?我一死不足惜,可叫师父、师娘却再无脸面见人。华山派门中出了这样一个不肖弟子,连众师弟、师妹们也都脸上少了光彩。所以我,我果然还是离开的好……”
“正是如此!”岳不群闻言看看他,又看了看站在门边的西门chuī雪和苏兰陵,语气铿锵道:“从此我们便是陌路人,日后江湖再见,我不会手下留qíng!”
语罢,他又长叹一口气,转头冲苏兰陵和西门chuī雪拱手道:“叫二位看笑话了,此刻岳某实在不方便招待二位,还请见谅。”
苏兰陵无所谓的点点头:“不妨事。”
见苏兰陵没有催债的迹象,岳不群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请他们先离开,就见岳灵珊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小声道:“爹,嵩山派有人求见。”
第145章 执手(四)
嵩山派来人岳不群自然要见, 于是他便对岳灵珊道:“请人进来。”
岳灵珊没有立即出去, 犹豫半天,才对岳不群道:“爹,要不你就原谅大师兄……”
“闭嘴!”岳灵珊话还没说完就被岳不群打断, 他皱眉喝道:“你懂什么!出去。”
岳灵珊闻言不开心的跺了跺脚,嘟着嘴巴出去了。
令狐冲见她如此心中又是复杂,一时欣喜,一时难过。欣喜于他钟爱的小师妹还记挂着他,难过于他们此刻的立场已经完全和对立, 即使小师妹依然记挂着他, 他们也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
宁中则虽然对令狐冲万分不舍, 但嵩山派的人已到门口,她也不便多说, 只催促道:“冲儿,你快走吧!之前你和向问天一起杀了嵩山派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咱们, 咱们若是有缘,江湖在再见!”说完, 宁中则就狠狠的别过头去, 捂脸流泪。
令狐冲望着宁中则的背影, 眼泪也流了下来, 他心里迷茫且悲伤,不由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师娘,孩儿舍不得你……”
“呜呜呜。”宁中则听见令狐冲这声充满无助和不舍的师娘, 彻底泪奔。怎么说也是从小养到大的,就算是条狗都有感qíng了,何况是个人。而且宁中则没有儿子,一直视令狐冲如亲子一般,即使他总是调皮做些坏事,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孝顺又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叫宁中则又怎么割舍的下。
于是她忍不住拉着岳不群的手,哀求道:“师兄,要不咱们……”
宁中则的话还没说完,岳灵珊就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焦急的喘息道:“大师兄,你快,快离开这儿,嵩山派的人来找你算账了!”
“什么?!”宁中则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向岳不群求qíng了,推搡着令狐冲就往窗边去,想叫他赶紧逃走。
可岳不群心中却有些别的想法。嵩山派派人来找令狐冲算账,身份不可能太低微,武艺自然也不会差。令狐冲虽然厉害,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身受重伤,说不得就叫嵩山派的人除去了……但眼角扫过门口的苏兰陵和西门chuī雪,岳不群又不禁摇头,清风财神肯让令狐冲做贷款保人,明显是对他人品极为相信,怕是不肯袖手旁观。
几人心中各有思量,不由就耽误了些许时间,这一耽搁,嵩山派的人便冲了进来。
嵩山派来了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二人进门之后先是扫视了一圈屋内,然后那个瘦高的嵩山派弟子才对岳不群行礼道:“在下钟镇,受我派掌门左冷禅之命,特来拜见岳先生。”
九曲剑钟镇,左冷禅的师弟。xing格狡猾jian诈,外表道貌岸然,内心卑鄙龌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典型的虚伪小人。
宁中则见钟镇虽然在跟岳不群说话,但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令狐冲,心道不妙,便偷偷的戳了戳令狐冲,示意他赶紧跑。
令狐冲也知道不能拖累师父师娘,所以趁岳不群和对方说话的时候迅速转身准备从窗户跳出去,却被想到旁边忽然甩来一个长鞭,直直的打向令狐冲,叫他不得不闪身躲避,又重新落地。
“哈哈哈,无耻小儿,想往那里逃!”出手的是嵩山派的另一个矮胖弟子,他手握长鞭狂傲的望向令狐冲,一脸跃跃yù试的模样。
旁边的苏兰陵眨眨眼,忽然觉得对方这鞭法好像有点眼熟……
“谁是无耻小儿!我看你们嵩山派才是真正无耻之徒!”令狐冲心想反正也跑不掉了,gān脆就骂他们个痛快!
“你们嵩山派为统一五岳剑派,不断派人诛杀或收买其余四派的长老弟子,先派费彬、陆柏等以勾结日月神教长老曲洋为名,灭衡山派刘正风满门。”
“接着寻找剑宗后人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挑起华山派昔日剑宗气宗之争。甚至不惜在铁枪庙派出杀手伏击我华山派众人,yùbī迫我师父让出华山派掌门之位。”
“然后又派出赵四海、司马德、张敬超等人在龙泉袭击恒山派的诸位师太,幸得我偶然相救,才使得恒山派避免灭顶之灾,不然又叫你们得逞了!你们嵩山派虽然自称武林正道,但其人及其门派弟子所作所为与禽shòu无异,实为武林同道所不齿。还有脸说别人是无耻小儿,我看你们才是脸皮厚到宝剑都刺不穿!”
令狐冲这一大段话说出来,气的那矮胖的嵩山弟子脸色赤红,偏偏他还不善言辞,指着令狐冲半天说不出来话。
令狐冲见状反而得意的很,哈哈笑道:“你们的种种yīn魔,寸寸手段,可全都给我知晓了,嘿嘿嘿,是不是气坏你了?”
那矮胖弟子生气,可钟镇却十分平静,只淡淡的对岳不群道:“师父?我华山派?钟某敢问岳掌门,令狐冲究竟还是不是华山弟子了?您说出的话到底还作不作数?我五岳剑派本来同气连枝,一派有事,四派共救。可是令狐冲和魔教妖人勾结在一起,不但行事鬼祟,还诛杀我嵩山派诸多弟子,实在人人得而诛之。还请岳掌门现在再确认一遍,令狐冲到底是不是华山派的人了。若是,那对不住,我嵩山派可不能跟你们华山派同流合污。”
岳不群被钟镇问的脸色铁青,顿时好不尴尬。
可令狐冲却见不得他师父被人为难,对钟镇道:“我自然不是华山派弟子!刚刚只是一时口误罢了,怎么?只许你们谎话连篇装模作样,就不许我口误了?”
“尊驾既非华山派人物,咱们可不能骚扰了岳先生,这就借步到外面说话。”钟镇这几句话语调平淡,但目露凶光,充满了杀机,显是令狐冲揭了他的底,叫他决心诛之。
“去就去!难道我还能怕你不成!”令狐冲qiáng装镇定道,“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两个一起上?”
钟镇道:“我们嵩山派自然不会像你们魔教那样卑鄙无耻,我一人对付你足以。”
令狐冲那话本来也是激他,不然他可没有力气一下对付两人。
令狐冲和钟镇在旅馆外对面而立,然后猛地一声呼叱,白光闪动,两人同时向对方攻去!
拔剑、移步、围敌、出招,两人的动作都是迅捷无比,每每出剑均指住对方一处要害,头、喉、胸、腹、腰、背、胁,处处不让。加之两人俱是身法轻盈,姿式美观,一时间看来竟然不分高下。
西门chuī雪见令狐冲的剑法凝式不动,出剑既攻敌,复自守,九剑连环,绝无破绽可寻,不由眯起眼睛认真的观察起来。
苏兰陵好奇的问他道:“你觉得这独孤九剑如何?”
“独孤九剑?”西门chuī雪目不转睛的盯着令狐冲,口中赞扬道,“好名字,合着剑法!”
“这独孤九剑,招招都是进攻,攻的敌人不得不守。将‘以无招胜有招’的剑理加入运用,jīng微奥妙,达于极点。毕竟一招一式,尚有迹可寻,可无招式套路就令人无从捉摸。不过我观这独孤九剑的要旨在于一眼见到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便即乘虚而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可如此便有一个坏处,只要对方的招数没有破绽,或者速度比他更快,他就全无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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