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便心中一轻。
沈làng居然还喝得很慢,喝得很有滋味。
王怜花忍不住便笑道:“沈兄,何必如此?酒,在下有的是。”
沈làng摇头叹道:“在下喝的,岂止是酒?这酒名起得真好,消愁消愁,一消人间万古愁,前事尽忘,从头再来,妙,妙,妙!”他连说了三个“妙”字,径直起身,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王怜花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含笑,默默不语。
沈làng走后不过片刻,寂静的桃林之中突然便响起枝叶簌簌之声,还有女子清脆的笑声。
方在自斟自饮的王怜花将手中杯盏一放,笑道:“静凡仙姑,好戏已经演完,也该出来了罢。”
那女声笑道:“谁说戏已经演完?沈大侠走了,本仙姑接着演。”
一个灰色的影子如烟雾一般地从树顶上飘下,落在了王怜花的面前。
这是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身段修长,与清脆甜美的声音不符的是线条冷峻的苍白面孔。若光从五官看来,算不得美人:眼睛太狭长,光芒太锋利;双眉斜长入鬓,有些煞气;嘴唇太薄,显得坚定冷酷,纵有迷人之处,也显得高不可攀。可当她展颜欢笑的时候,就像是冰川消融,万花齐放,笑声仿佛chūn日泉水。
王怜花看着她笑道:“你真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就和chūn神一样美。”
灰袍道姑听了这话,反而敛容皱眉道:“王公子,你这话先师也曾说过,我还真是不喜欢听。”
王怜花也不以为意,笑道:“明松子已死在你的手中,你又不许在下说,哪里还有人敢夸你美?”
原来这灰袍道姑,正是死于沙漠之中的华山派掌门人明松子的首徒静凡。
静凡却突然笑道:“美?谁美得过王公子?连沈làng这样有妻有子的大侠,都能为公子意乱qíng迷,不忍拔剑,实在叫人瞠目。不过公子何必与他作这样一个赌?方才若是刀剑相向,他既不忍伤了公子,必不能施展全力,我再趁他不备给他一剑,不是容易得多么?”
王怜花笑道伸出手道:“你握握我的手看。”
静凡便伸出手放到王怜花手掌之上,突然便觉得手掌一片湿润,不由惊道:“公子,你……”
王怜花叹道:“我原也是作如此想,方才才惊觉若是他选择一战,我必败无疑。你若不在,我还有三分胜算,现在却是半分也无。”
静凡冷然道:“公子原是瞧不起静凡的剑艺么?”
王怜花苦笑道:“非也。若是我二人相斗,他确是心有不忍,再者方才他知我也不忍,更加不能放开手脚,而我此时若出狠着,确还有三分胜算。但若你伏击他,击中也罢了,若是他心有防范,一击不中,bī得他使出全力,而你我技穷,可不是必败么?”
静凡沉默半晌,方笑道:“原来如此,可公子为何一早不用那‘桃花煞’?据他所言,并不知公子甲中藏有此毒。静凡不解,公子究竟是不敢呢,还是真的不忍?”
王怜花举杯饮酒的动作突然地就一僵。
他将那杯盏徐徐放下,浅笑道:“自然是不敢了,没有七成把握,便不能贸然行事。”
静凡闭目微笑道:“这个赌,公子可有七成把握?”
王怜花皱眉微笑道:“你今日话很多。”
静凡浅笑道:“好象是。公子恕罪。”她伸手去执那白玉坛子,yù给王怜花倒酒。
王怜花伸手按住她的手,轻笑道:“我如何舍得责怪你。”
他轻轻地不着力气地一拉,这个高大修长的冷峭女子突然就变了,变得像chūn风中的柳枝一样软,软软地倚进了他的怀里。
万年的寒冰,瞬间便化作一捧柔qíng的碧水,又有哪个男子,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王怜花进入她的身体,她便轻轻呻吟出声,如月夜溪流一般叫人心醉。
“王……王公子……你真是好。”
王怜花俯在她耳边轻笑:“你这般尤物,为何在遇见我之前,竟是爱女子的呢?”
“因为……因为……我觉得天下的男子,都,都……”她因为刹那的欢愉咬起了嘴唇,言不成声,“都……和明松子一样的脏,除了你,你,王公子……啊……”
她闭起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任身体被快感的热流所吞没。
静凡娇慵地微睁修长美目,还在微微喘息。
王怜花起身,毫无留恋一般地迅速拢衣,穿靴,再不看她一眼。
静凡却格格笑道:“王公子,你还真是冷酷,可我,还真是喜欢你这样。”
王怜花回头轻笑道:“你乖乖等着我,到时照我所说行事。”
静凡低笑道:“我等着公子。”
眼看着王怜花的身影渐渐消失,静凡面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隐没。
“王公子,你是我的。”
冷峻的面容,眼神锋利如刀。
第58章
将明未明的清晨时分,晓露微寒。
静凡缓缓披衣而起,luǒ露的玉臂皓白如霜。方才分明是chūn色无边,一裹起那道袍却又是凛然冷然的仙姑。她似乎很满意这种转变,不由展颜轻轻地笑了一笑,便起身离去。
只是当她刚推开后院的门,便看见了一个人。
英俊温和的青衫男子,只是那笑容着实可恶,有一种dòng悉一切般的满不在乎,叫人看了心里发慌。
“仙姑,失礼了。”
静凡冷笑道:“沈大侠,有何贵gān?”
一见了他,便心知方才之事他必是已知晓的,此番如何又躲得过去。
却不知他见自己心爱之人与他人缠绵,是何种感受?
从他微笑的面孔上,却看不出任何qíng绪的波动,是一种叫人绝望的冷酷。
无懈可击。
沈làng淡淡笑道:“在下只是来求仙姑指点一二。”
静凡挑眉道:“沈大侠莫不是要问在下与王公子密谋何事?”她说得直接且理直气壮,倒叫沈làng呆了一呆。
只见他笑道:“不知仙姑可愿见告?”
静凡也笑道:“若是不愿呢?”
沈làng叹道:“在下以正义之士自许,亦懂得该怜香惜玉,自然也不会为难仙姑,最多不过请仙姑在李长青处暂住罢了,等过了七月十七再说了。”
静凡轻笑道:“沈大侠既如此说,想必已猜到大半,为何又来问我?我不过是王公子这局棋中的小卒,便是无我,亦有别的卒子。”
沈làng笑道:“仙姑过谦了,若非是有过人之处,怎得王公子的重用?何况,在下还有点小忙,请仙姑相助。”
静凡大笑道:“在公子心中,沈大侠是武林第一人,既然如此,我便是不说,沈大侠也是能猜个大概。既然沈大侠执意要问,我也不妨说给你听。十七日之会,沈大侠若是不来,公子便以宝鉴为饵,引得群雄自相残杀;沈大侠若是来了,我便说家师之死乃是沈大侠所为,教群雄视沈大侠为敌,群起而杀之,自然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局是摆得清楚明白,只不过是从何而破,仍是不得而知罢了。”
沈làng笑道:“多谢仙姑指点,令在下疑惑顿解。”
静凡面色一变,心道自己所说,都是沈làng所能猜出之事,并无漏其他口风,怎得解了他的疑惑?
沈làng慢悠悠地道:“至少有一点已经清楚明白:十七日之会,有两样事物乃是不可或缺。一是宝鉴,一是仙姑。”
静凡笑道:“沈大侠错了。不可缺少的并非是静凡这个人,而是一个出来指认沈大侠是凶手的人,便是静凡当日不能出席,也会有他人代替。沈大侠若是觉得制住静凡有用,请。”她这话故意说得有些讥讽之意,说完便看沈làng面色。
沈làng却不以为意,笑道:“自然是有用的。还请仙姑和在下去见一个人。”
静凡十分意外,却仍不改色,只冷笑道:“可是去见李老庄主?”
沈làng温和微笑道:“非也。此人的行踪,恐怕除了王公子,只有仙姑知道,所以不得已,请仙姑示下。”
“谁?”
“董少英。”
静凡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沈làng淡淡地道:“是么?”
静凡不语。
沈làng叹气:“时间急迫,仙姑是否定要在下làng费口舌劝说一番?”他说是说劝说,静凡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相胁之意。
她一狠心,咬牙道:“王公子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你要发誓保得我xing命,我才能从命。”
沈làng道:“在下答应。”
静凡松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请随我来。”
杯盏犹在,枕席仍温。
风流残骸而已。
路过方才那处的时候静凡又偷偷地抬眼去看沈làng面色。
沈làng面无表qíng,仿佛没有看见那些事物。却觉察出她在看他,回首微笑道:“仙姑可有事?”
静凡连忙别开头去,心里却又是一冷。着实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自作聪明的言行。
他成名的时候她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是明松子的禁脔,恨透天下男子。她也听说过他的一笑能让女子抛却矜持,舍身以往,却总是在心中讥笑一番。道貌岸然的男子的真面目,她已经见识得太多。
后来她遇到了王怜花,着迷于他的美,也着迷于他的智慧和冷酷。因他的指引,她杀死明松子,执掌了华山派的大权,而他也允诺十七日之会后,更加巩固她在武林之中的地位。
唯一的条件是,演那样一场戏。
她原本自信满满。只因他让她做的事,她从来都完成地很好。但在这个看似温和的男子面前,她突然觉得无所遁形。
她想从他的眼眸中看出qíng绪来,一对上他的眼睛,还未寻找到什么,便觉得自己已被看透骨髓。
但那分明又是一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叫人有种深重的无力感。
越过那片桃林便是一片山坡,并无特意栽种树木,杂糙丛生,颇有荒凉之感。再走几步,前面一片开阔平地地,过去便是山崖。天色未明,看下去一片黑魈魈的,显是已到绝路。
静凡却停住脚步道:“他们便在这里。只是现在天色暗,下去怕是有危险,再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再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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